“樓相三日前接見了一個商人,然而這個商人卻非是尋常商賈,而是,從瀚海國來的。”
鳳紫泯狹長的眼眸裏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輕搖折扇,說道,“樓鐸他這是要有什麽動靜了。”
在這些謀士當中,有一人顯深思熟慮之狀,那是一個穿著青藍色布衫的男子,年紀大概三十上下,鳳紫泯見他緊鎖雙眉,便問道,“子放有何高見?”
那男子趕緊站起身來,朝著鳳紫泯拱手,“二殿下,如今的瀚海國已經今非昔比,他們不隻是停留在東麵的一個彈丸小國,他們這些年來厲兵秣馬,雖然實力和我大鳳朝還是相差甚遠,然而這種蒸蒸日上的勢頭,實在是銳不可當。他們在這個時候提出索要東蒙關之地帶的條件,不得不讓人三思而後作決斷。”
鳳紫泯點了點頭,“子放說的不錯,前些年,我朝內天災連連,聖上為治理災患已經動用了國庫裏十之八九的積蓄,如今若再要開戰出兵的話,隻怕國庫要承擔不住。”
“聽殿下如此說來,是要主張和?”
鳳紫泯沉吟片刻還是搖了搖頭,“和,也要講求方式方法,如果無論瀚海國提出什麽條件來我們都答允,豈不是讓其他國人笑話。”
“然而眼下除了和,我等卻也想不出一個更好的法子。”說到這兒,青藍色衫子的子放又歎了口氣。鳳紫泯略略低頭深思片刻,也沒有什麽好的辦法,隻好說道,“此事還請列為諸公在朝堂上多為父皇獻言獻策。”
眾人諾諾,趁夜色濃重,接連出了二殿下的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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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的,丁姨都走了那麽長時間,老爺都沒詢問一句。真氣死我了。”香香氣嘟嘟的拿著一塊抹布往桌子上一丟。將在一旁喝茶的雲裳糊了一跳。
雲裳瞟了她一眼,“一個丞相每日日理萬機,要想的事情何止是局限於在這個相符之中?又怎麽會分心思在一個下人的身上?你這氣啊最好還是早早的收起來,不然氣壞了自己,倒要受罪。”
香香往椅子上一坐,將雲裳的話琢磨了一遍,恍然大悟似的說,“對呀,小姐,我聽前麵的小廝們說,老爺這兩天真的有些悶悶不樂的。看樣子的確是在為了什麽煩心。”
雲裳眼前一亮,轉過頭問,“聽沒聽說是為什麽?”
香香努力回想卻還是搖了搖頭,“沒有,隻知道是朝廷裏的事情,前麵的小廝們都不太清楚。”
“小廝們自然不會清楚這種事,你要打聽就要問個管事的。”雲裳白了她一眼,“你應該去問艾管事。”
“啊?艾管事啊,那個人……我可不喜歡和他說話,你看他冷冰冰的,好凶呢。”香香把一個腦袋搖的好像是撥浪鼓。
雲裳歪了歪頭看她,“你試都沒試過,怎麽就說不行呢,去打聽打聽,說不定這事兒對咱們還有好處。”
“可他怎麽樣才能告訴我呢?”
“你忘了,丁姨和艾管事從前有些交情,臨走的時候又叮囑他要照拂你,你就裝裝可憐,再找個時機把丁姨搬出來,一定要聲情並茂,我就不信他會不告訴你。”
香香站起來指著雲裳,“小姐,你什麽時候開始這麽有心計了!”
雲裳苦笑了下,“這算什麽心計,你看看人家把丁姨弄走的本事才叫心計。行了,你快去吧。在遲了,丞相就要回來了。”
香香握了握拳頭,“小姐稍等!香香去也!”說完邁著戲子的小碎步一溜煙兒的就跑的不見了人影。
雲裳抬腕子端起茶水來呐了一口,輕輕放在桌麵上,靜靜等待著香香回來。
一頓飯的功夫,香香跑的一身是汗的回了來,一把推開了門一陣風似得飛了進來,“小姐,小姐,我打聽到了。”
雲裳看了看她跑的通紅的臉蛋,指了指旁邊的椅子,“坐下說,來,喝水。”
香香喝一口水,一抹嘴角,“小姐,你說的可真準,老爺這幾天真是為了什麽事兒煩心,你猜猜是什麽?”
雲裳苦笑不得的看著她,“我要是知道,就不讓你去問了嘛。來,香香趕緊告訴告訴我,到底是怎麽回事兒?”
香香一幅得意之色,“老爺這幾天是為了咱們大鳳朝和瀚海國的事。”她看見雲裳一幅完全不明白的樣子,搖了搖頭,“小姐,我有的時候,真的懷疑你是不是咱們大鳳朝的人呐。”
雲裳麵上一紅,有些赧然的拉著她的袖子晃了晃,“好啦,好啦,香香你最好了,趕緊告訴我吧。”
香香渾身打了一個寒戰,惡心巴拉的抖開了被雲裳拉著的手,“小姐,你也太肉麻了點吧。好吧,我就告訴你吧。”
“恩。”雲裳拉了一個凳子坐在她的旁邊,用一隻手托著腮幫子做好了聽故事的準備。
香香清了清嗓子,“話說……”話開了個頭,香香滔滔不絕的說起來,一直把雲裳聽得都開始打瞌睡的時候,雲裳終於聽明白了個大概。
也就是瀚海國最近這些年很有上升的勢頭,原本是年年向大鳳朝進貢的附屬小國如今也敢爬到他們的跟前來伸手討要一塊地盤,這種事,無論放在誰身上都夠惡心。大鳳朝的聖上即使已經老邁但並不昏庸,這種買賣既虧本又有失國體,他是萬萬不會答應的。
然而要是開戰,和人家硬碰硬的話,估計如今的大鳳朝就是能夠凱旋得勝,也勢必要損兵折將,可是如果真的就這麽答應了這個瀚海國提出的要求,那麽大鳳朝的國體和威儀就會**然無存。這才是真正的前怕狼後怕虎的局麵。雲裳聽了香香的敘述之後,在心裏默默的盤算了一會兒,她自己想事情,於是眼神就就飄忽起來,香香一看她這幅樣子,歎了口氣,“又開始發呆。小姐,我給你做個點心吃吧。”
香香伸出手來在她的跟前一晃,雲裳也沒反應,她跺了跺腳,隻好去廚房給她做點心去了。
夕陽散發出來的濃濃的橘紅色的光芒,慢慢的爬上了窗欞,從這方四四方方的窗口流了進來,滿地如同碎金鋪就,雲裳輕輕抬眼,看向這終於並不這麽閃耀的陽光……
她拍了拍自己的臉,盡管這張臉孔也已經不是自己的本來麵目,盡管這個身體以及這個身份都並不是自己原先所有的模樣,但是……她,來自二十一世紀的奢侈品鑒定師裴佩,早就在七年前第一次睜開眼睛看這個世界的時候,就下定了決心,既然老天爺和自己開了一個這樣的國際玩笑,那麽,她為什麽沒有權利要求這個世界對她,對她身邊的人,都好一點呢?
農民想要豐衣足食,就要雙手勤勞,她如果要想過上安康的日子,要靠的,不僅有雙手,還要靠頭腦。
用一顆來自後世的先進頭腦去為自己換取一片清平世界。
這……應該並不難。
隻是……
雲裳低下了頭,隻是,在那個遙遠的世界裏,她還有一個人一直掛念著,她的未婚夫,那個優秀的男人不知道這些年過的好不好,有沒有為了自己的失蹤而傷心難過,又有沒有在這些年的時間裏,再找一個女人……雲裳淺笑了一下,自己真是癡心妄想,他那樣的一個富二代,隻怕早就守不住寂寞很那個女人在一起了,估計這會兒孩子都會打醬油了吧。
除了他,誰還會記得自己?而無論如何,她卻很想回去,回去親眼看一看他,看一看他是不是真的和她……
腦子裏很混亂的一片,讓剛剛有了些思路的雲裳感到頭疼,不過,雲裳卻不是一個拖泥帶水的人,既然看清了自己的心意,她就不會再猶豫。
蹭的一下站了起來,雲裳走到窗子跟前,“啪”的一聲推開了窗子。驚得屋外休憩在樹上的小鳥都撲棱棱的飛到雲霄之上。
“亂我心者,昨日之日不可留,去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長風萬裏送秋雁,對此可以酣高樓。”雲裳大聲的朝著萬裏的晚霞鋪就的天空,盡情的吐露著自己內心的不快。然而,這首她平時最喜歡的詩背到這裏的時候,她竟然沒了再背下去的心情。
不為別的,隻為此處,再無人可隨她一起附和,再無人能解讀她此時的孤苦無依的心境。
所謂蘭生不當戶,別是閑庭草。大概說的就是這個意思。
雲裳隻覺得心頭酸苦難耐,撐著窗欞忍不住留下了眼淚。
夕陽漸沉,夜的濃黑變得濃重,開始渲染了整片的蒼穹。雲裳抬起頭,看天空的流雲忽聚忽散,心裏似有所感。
流雲該是這世上最瀟灑自在的東西,然而卻也抵擋不過一縷清風的吹拂,吹到哪裏,便在哪裏安家,如此,便好。
雲生西方,霞光千條。
雲裳的心情豁然開朗起來,拭幹了眼淚,暗暗下定決心,美好的生活要全靠自己的心態,靠自己的頭腦,靠自己的手段。她絕不會步丁姨的後塵。雲裳的嘴角漸漸勾起一個笑容,抬起一隻手擋在照射過來的夕陽跟前,陽光透過她白皙的手掌,竟然變作了玉石一般的柔軟光華。
間明間暗的光照在她的臉頰上,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黃。
那雙水漾雙眸裏閃爍的是堅定不移的光芒。
雲裳暗暗下定決心,如果她的本事不能讓她在個相府裏徹底翻身的話,那麽,她就活該隻有在這個時空忍氣吞聲到老死的份兒,如果不……她可要憑自己的本事,在這個時空攪動乾坤,為自己,為未來,未雨綢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