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了一會兒,覺得身後沒有人追上來,雲裳這才停住了腳步,喘了半天粗氣,一個勁兒的感歎自己的這副身子骨不怎麽能禁得住風雨的柔弱的不像話。她白天上了半天的課,又被剛才那幾個親友團的人一嚇唬,這會兒身上的疲乏之感都湧了上來,越緩氣越困倦,四周一看,看到在距離自己不遠的地方,有那麽一塊太湖石,突兀出來的山師被太湖水打磨的溫潤柔軟,雲裳湊過去摸了摸,覺得那實在是一種享受,光是看著這塊石頭就很想靠上去休息一下,也許她自己的心裏就是這麽想的……
於是,一向很順從自己心意的雲裳就真的這樣做了,靠在太湖石上,仿佛鼻子尖兒前頭都飄著一股太湖水的清香味道,好像自己揚州老家的那股清新和自然的感覺……
不知不覺之間,困倦以及的雲裳竟然靠著這麽一塊石頭,在晚霞鋪就的天空之下,大大方方的睡著了。
以天為被,以地當床,多愜意,多瀟灑的人生啊,也難怪雲裳會在分分鍾之內,就讓自己睡了過去……
隻是,她且安穩的休息和酣睡飛空當,已經有一個人神不知鬼不覺的找到了蓮心小築裏唯一的一個掌握了她秘密的人……
暮色四合的時候,就是旻言出來挑水的時候,他正擔著一石水,從外頭走到自己居住的房間之前的時候,便看到一個高大卻不魁梧的一個男子背對著自己,站立著。
旻言嚇了一跳,按道理來說,蓮心小築裏頭的男人……不就那麽幾個嘛,而且有這樣玉樹臨風一般的背影的男人……恩,他的腦子裏閃過蓮準的身影,不過,說實話,蓮公子的身形妖媚有餘,魁梧不足,和眼前的這一位比起來,可差的實在是太遠啦!
他猶豫著想要轉到這個男人的對麵去將這個人的臉孔相貌看個清楚,卻沒成想,他還沒轉過去的時候,那個人就自己轉了過來,把他嚇了一跳!
“哎呀!陸……陸二少爺!”旻言是個仆從,自然不會用官場上那樣的稱呼來稱呼陸慎,隻是直覺的喊了一聲他在家中的名頭而已。
陸慎依舊是鐵著一張冷臉,點了點頭,看他嚇得顯然都快要魂不附體了,自己也覺得這副樣子出場實在是太誇張了一些,也覺得自己的這張表情臉也有點太嚇人了些,自己也就主動的緩和了幾分臉色,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柔和了一些。
旻言驚魂甫定,他便開口問道,“你們小郡主回來了沒有?”按照道理來說,樓雲裳的腿腳,即便她是一溜煙兒的跑回來的,她也不可能再自己之前回到蓮心小築的。
旻言吞了口唾沫,搖了搖頭,“小郡主未曾回來。”
他也還在奇怪,怎麽今天家裏的這兩個郡主一個比一個回來的晚……
“嗯。”陸慎點了點頭,沉吟片刻,似乎是在想著一個合適的措辭,片刻之後終於還是說道,“聽說三郡主這些天搬回蓮心小築來了?可有此事?”
“有的,有的。”這一位冷臉大爺總算是說了一句比較平易近人的話,旻言趕緊點頭答應著,“三郡主其實心腸很好,她是心疼小郡主每天跑來跑去的,所以才主動的搬回來,三郡主啊就是不善言辭,她其實是個很……”
陸慎一皺眉,樓三郡主是個什麽樣的人,他沒興趣知道,他隻是好奇前一句話裏的那一句,“小郡主為什麽要每天跑來跑去?”
這一句才是他關心的重點。
旻言想了想,恍然大悟自己說錯了話似的捂住了嘴,一連勁兒的擺手,“沒什麽,沒什麽。二少爺您就當小的什麽都沒有說過好了,小的剛剛在……在放屁。”
“你這句話說得才是放屁。”陸慎冷眼一橫,旻言頓時嚇個半死,顫顫抖抖的說道,“小的真的在放屁,二少爺您別當真。”
“好,你隻管說你的,當不當真是本少爺自己的事。”陸慎可不是個大老粗的武將,成天隻知道舞刀弄槍的粗人,他可是個粗中有細,能文能武的狀元將軍。
旻言看他神色,便知道自己今天是多也躲不過去了,索性一咬牙,閉著眼說道,“小郡主不知道為什麽要非要去找一個什麽拳譜,正好這個拳譜偏巧的就不在老老爺的書房裏頭,小郡主找了兩天才知道那書在三郡主那裏,然後小郡主就去找三郡主了,再然後……就是小郡主每天都去三郡主那裏呆上一個時辰然後帶回來好多好多的課業啊……連夜的寫,拚命的做,唉……”他本來說出這些實話來的時候心裏頭還是很害怕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麽,說著說著,最後就變成了一聲意味深長的長歎……
旻言自己歎氣完了都嚇一跳,搖了搖頭,看來自己這些天真的被三郡主傳染了憂鬱的氣質……
他自己在感歎憂鬱氣質的與日俱增,而陸慎卻似乎明白了什麽似的將兩條劍眉深深的擰巴到了一起,又問道,“這件事,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大概……二十天左右之前吧。”旻言抓了抓腦袋,忽然靈光一動的說道,“啊,其實小的好像聽小郡主說起來過,好像是因為和誰打了一個賭,然後輸掉了,所以才要願賭服輸的去求三郡主幫忙之類的話呢。”
旻言眨了眨眼睛,說的很是自然,陸慎看了他一眼,問道,“旻言,你一向都是如此出賣你家郡主的秘密的麽?”
旻言:“……”
旻言:“不是,二少爺,咱們剛剛不是說好了麽,小的不管說了啥,您可都當小的在放那啥啊。”
陸慎:“……”
這邊,且說靠著太湖石的雲裳正睡得酣甜,不想自己的胳膊上一陣緊似一陣,她不耐煩的睜開一條縫隙來往外看,卻看到另一張有點熟悉,又有點交不上名字來的臉……
“小郡主,您醒了。”那人倒是很有禮貌。
雲裳嘟了嘟嘴巴,廢話,你要是被人這捏的話,能不醒麽。算了,看在人家一聲小郡主叫的格外的到位的情況下,她就勉為其難的做出一幅耐心十足的樣子來好了。揉了揉自己的睡眼,問道,“是啊,醒了,現在是什麽時辰了?”
那人恭敬的回答道,“已是快用晚膳的時間了。”
“哦,用晚膳……嗯,正好我也有點餓了。唉喲,這裏好冷啊。”她剛剛睡醒,身上就覺得一陣陣的發涼。一抹自己的手臂,果然皮膚上都冰涼冰涼的,“眼下正是隆冬時節,小郡主您就這麽睡在路邊,是要著涼的。”
那人還是挺關心自己的。
雲裳朝他眯了眯眼睛,笑了下,“嗯,我下次不睡路邊了。”
“誒?你不是上次……”她忽然轉身,伸出一隻細細的手指頭來指著人家說道,“上一次在皇後娘娘的禦花園裏,我是不是見過你呢?”其實,還有最近的一次,她在二皇子的宮殿裏也見到過這個人,想到這些,雲裳才開始注意他身上的裝束,果然是一身和魏公公很相似的衣裳,隻是階品沒有魏公公那麽高,年歲上也年輕很多,他個子在一米七左右,長得很是白白淨淨。
雲裳這麽一問,他立馬彎下腰來,做了一番自我介紹,“奴才名叫亭奴,正是在皇後娘娘的禦花園裏頭,受過小郡主的活命大恩。”雲裳想了下,好像自己還真的救過這個人,不過他救的時候,沒怎麽注意過此人的麵容生的如何,如今看來,自己當初救他還是有幾分眼力的,這小夥子生的麵白無須,膚色幹淨通透,雖然眉眼長得有些冷清,倒也不影響他的整體感官。
按照一百分來評級的話,這個小內侍,她可以給到八十分左右,評價等級比蓮準那廝還要高一點點。
蓮準不是長得不好看,而是長得太好看了。
好看到讓人覺得像是從三維立體裏麵扣下來的假人……那種不真實感不是雲裳的杯中茶。
原來他叫做亭奴。
雲裳在心裏暗暗記下這個人的名字,她明白,能記住別人恩情的人,大多數都是善良的人……而往往最容易被人利用的,也是善良的人……
雲裳笑眯眯的虛扶了他一把,“哦,原來你叫亭奴,你現在還在赤霞殿裏當差嗎?”
“回小郡主,奴才還在赤霞殿裏。”亭奴說話的時候不敢抬頭,隻低著腦袋,看著地麵。
雲裳又問了幾句別的,忽而她想到了一件事,問道,“那……長公主的殿裏的事,你知道麽?”
亭奴倉促的抬了一下頭,回答道,“略知道一二。”
“那你知不知道有一個叫做雷彪的侍衛?”雲裳試探性的問了出來,亭奴側著臉仔細想了想,“有的,隻是這個人之前請了假,前幾天才回來。”
“哦,原來還真有這麽個人,我聽說這個人的武功很好,我姐姐很想請他過來試試身手,這樣吧,你什麽時候到長公主的殿裏頭去的時候,替我轉告他,讓他找時間來我的蓮心小築裏,陪我姐姐過過招吧。”雲裳說的很自然,也很隨意,好像真的有那麽一檔子事兒似的。
亭奴立馬答應下來,他是出來到尚藥局裏取一些草藥回去做藥粥的,路上正好遇到了雲裳,便順便說了起來,可他耽誤的時間有些太久了,這個時候尚藥局已經錯過了去取草藥的時間……雲裳看他臉上一陣犯難,便問了出來,亭奴簡單的一說,雲裳啞然失笑,她自己也抬頭看了看漫天的朝霞,冬天的黃昏來的特別的短暫。
她也在此處耽擱了不少的時間了。是時候該回去,拍了拍還在費心思想著去別的宮殿裏找找熟食的內侍們借一點草藥的亭奴,道,“走吧,你剛說的那幾味草藥,我那裏都有,你且去拿一些將就將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