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這家客棧,這一行人才注意到,客棧之內的構建很是不同於其他的客棧的裝修,先不說整個客棧都是用黑漆漆的磚瓦搭建撐得,就說這周圍的擺設吧,乍一看過去,那些掛在牆上的都是些古樸陳舊的弓箭,色彩斑斕的動物的羽毛或者是不知名的鳥類的翎毛,再不濟的牆麵上,還掛著小型動物的整張被剝下來的毛皮,連腦袋都一起被砍了下來,掛在牆上,露著一對空洞的眼睛黑漆漆的看著底下吃飯的人,那兩根長長的獠牙也沒有被拔掉,而是直剌剌的像兩根擎天柱一樣,衝著房頂子。

瘸了一條腿的老板看起來樣貌是個很敦厚的男人,個子本來就不高的他,因為這一條腿的生理缺陷,更比別人矮了三寸左右,一張臉黝黑,兩隻眼睛卻明亮如雪,十根手指伸出來一般粗,好像是常年做粗活留下的痕跡,熟絡的卻熱情的將大家讓進客棧裏,他朝裏頭吆喝了幾句什麽,裏麵立馬就有了人聲來回應,那一聲清脆且響亮。

這種山野小店裏頭,竟然能聽見這樣的一幅好嗓子,讓在座的人都忍不住生出幾分的期待來。

雲裳朝裏頭去看,黑乎乎的也看不清究竟是什麽人,也就不想去伸著脖子,瞪著眼睛了。不過須臾之後,她卻感到了驚訝。

“各位客官,您要點什麽菜?小店裏頭沒什麽好東西,倒是有的是山珍野味,幾位一看就是從城裏來的吧?換換口味,嚐嚐咱們的野味如何?”那副好嗓子走近了他們,款款站在他們的桌子旁邊,嬌聲說道。

和這間客棧的擺設以及陳設風格很不搭調的就是這個店的老板娘,雲裳也好奇的跟著其他人的目光一起看著她,但見這個老板娘,一身的水紅色的長裙,冬天裏也不覺得冷,一張蘋果似的臉蛋上紅撲撲的帶著光彩,兩道長眉描畫的精致,一雙眼睛嬌媚無比,來回一轉,顧盼之間,竟然有幾分的魅惑來。

雲裳坐在那兒,來回扭了扭身子,說起來,這個女人的確是個很漂亮的女人,可是,不知道為什麽,放到這個山野村店裏頭,她就覺得這個女人好像是一朵富麗堂皇的大芍藥花,卻被硬生生的插進一排小狗尾巴草裏頭去了一樣的不協調。她一直對著那個老板娘看,也就忽略了陸謹一直不停的看向自己的關切眼神兒。

黃白橘咳嗽一聲,點菜這種事情,自然要他來做,這裏頭樓雲鈺是個清淡高傲的主兒懶得動口,而那個鳳二皇子身份尊貴,豈能隨隨便便的和她這等村婦說話,豈不是有失身份。是以,這種點菜的活計就隻得他來。

隨便點了幾個特色菜肴,黃白橘就將菜譜還給了她。雲裳忽而很來興致似的,對黃白橘說道,“黃先生,我也想看看這個菜譜。”

黃白橘正愁自己點不出第八個菜來,很高興的將它遞給了她。

“啊,原來蘆筍還可以這樣做啊?”雲裳故作驚奇的嚷了下,指了指那個帶蘆筍的菜,“老板娘,我要這個。”

“好,好。”老板娘滿麵和藹,春風滿麵的收過來她的菜譜,“請各位稍等,菜一會兒就上齊了。”

眾人要了一壺茶水,怎麽喝也喝不出一點茶葉味道來。鳳紫湘為難的看著那個粗瓷大茶碗,顧籽萄倒是不客氣,直接拿起來茶壺倒了一碗水,遞給了黃白橘,絲毫沒有看見黃白橘臉上閃過的為難。

這茶水的味道著實不好。然而顧籽萄卻喝得很開心,還一個勁兒的勸黃白橘也喝點。

他們其實都渴了,車馬上帶著的水都很有限,尤其是中午的時候他們剛剛到了相寶山的時候,就將那些幹糧就著水一起吃的精光,糧也沒了,水也沒了,這會兒是又累又口渴,很想端起碗來咕咚咕咚的喝一頓,隻是這茶水……也實在是不做臉了一些。

樓雲鈺率先就將茶碗一推,離開自己的視線範圍,加上他那一臉的嫌棄神色讓雲裳和顧籽萄一陣好笑。

眾人還在對著茶水發愁的光景,第一道菜就上來了,紅燒兔子肉,大大的盤子裏堆滿了幾大塊切得刀工十分難堪的兔子肉,說是紅燒,但是這顏色也實在是……

“太黑了。”顧籽萄放下筷子,對著那一盤兔肉幽幽一歎,輕聲對這身邊的雲裳說道,“真不知道他們家是怎麽在這裏一直開店的。這菜也做的太難看點了吧!”

雲裳眼尖,看那個瘸子老板端著第二道菜走了過來,便對顧籽萄比了個手勢,噓了一聲,“別亂說,讓人家聽見,多傷心啊。”

“可這東西我吃下去的話,多傷胃啊。”顧籽萄垂下眼睛,為難的摸了摸自己餓得發慌的肚子。

對麵的鳳紫泯正在皺著眉頭,雲裳看見他的腮幫子在不停的蠕動,顯然他正在利用自己的後牙和那些燒的發黑的兔肉做抗爭。雲裳瞧得有趣,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鳳紫泯正在和兔肉較勁,被她一笑,忽而醒悟過來自己剛才的吃相,臉上一陣尷尬,那塊肉嚼也沒嚼爛就給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黃白橘在一旁看的清楚,想笑也不敢笑,連忙給鳳紫泯倒水,倒完了水才發現鳳紫泯看著那茶碗的眼神兒也不怎麽友善……

第二道菜,第三道菜,都陸續的被送上來,這些菜的水平也都大致和第一道紅燒兔子肉的水平差不多,於是,大家誰也不用照顧誰,竟然在各自嚐了一下之後,都不約而同的落了筷子。

老板端上最後一道菜的時候,他們已經沒人再想去挑戰了。

雲裳啞然失笑,對老板招呼一下,“老板,你有沒有白米飯?”

“山上人家不講究吃米,不過咱們家裏有的是黃米麵兒的窩窩,小姐您嚐嚐啊?”

雲裳想了下,伸出四個手指頭,“我要四個!”

老板喊了一聲,老板娘就從後麵端過來一個食盤,盤子上有四個巴掌大小的窩頭,立在那兒好像四個好學生標兵。

顧籽萄皺了下眉,“你能吃了那麽多?”

“吃不了。所以,這兩個是你的。”雲裳很不客氣的將其中兩個捏到了顧籽萄的眼前,顧籽萄臉色一黑,用手指頭戳了戳窩頭的身體,道,“我長這麽大,還沒吃過這種形狀的事物。這個真的能吃麽?”

“自然能吃,而且,還比那些菜好吃的多,不信你試試啊。”雲裳已經咬了一口,放在嘴裏細細的嚼著,果然,這黃麵兒的窩窩嚐起來還不錯,軟糯糯的還帶著點粗糧的甜香味道。

顧籽萄起初不信,不過看她吃的那麽開心,也就將信將疑的拿起來咬了一口,一吃立馬讚不絕口,“好吃唉!”處於一種習慣,顧籽萄將這個自己已經咬了一口的窩頭直接遞給了一旁的黃白橘,“你嚐嚐。”

這種已經超越了先生和學生的稱呼,這種已經不區分你我的分享美食的行為,讓眾人都一陣愕然,顧籽萄自己說完也是一愣,可是話已經說出去了,隻好硬生生的轉了口,“你嚐嚐也會喜歡吃的,老板,再上四個。”

老板開心的端過來窩頭,有點好奇的看著這一群不喜歡吃肉卻喜歡啃窩頭的怪人。

結果,這窩頭受到大家的一致好評,所有的人都抱著一個黃燦燦的窩頭啃啊啃的,一桌子的山珍倒被丟棄在一邊。

“酒足飯飽”之後,樓雲鈺第一個站起來,“老板,安排幾間上等的客房給我們。”

老板娘扭著纖腰出來,為難的拿一對會說話的大眼睛看著大家,說道,“真是抱歉,各位大爺,咱們小店,小本經營,都是一樣的客房,沒有上等不上等的區別。”

樓雲鈺點了下頭,“有幹淨的房間安排幾處吧。”鳳紫泯想了下,看了眼黃白橘,黃白橘立馬會意,“不需要驚擾其他的客人。”

老板娘聽完他這句話之後也愣了下,隨即嬌笑道,“幾位客官真是大大的善人,奴家這就去安排。”說完,又扭著翹翹的屁股走了。

顧籽萄一縮脖子,吐了吐舌頭道,“真沒想到,這山村野店裏頭還有那麽個野西施!”

鳳紫湘抿嘴兒偷笑,雲裳活動了下筋骨,再一次向四周圍打量過去,對於這間客棧吧,她總是覺得怪怪的,又說不清楚到底哪裏奇怪,她有心想要告訴樓雲鈺,卻看到樓雲鈺已經挽起衣裳朝樓上的房間走去,再看周圍的人,也都是麵有倦色,話到了嘴邊就又咽了下去。

“雲裳,我和你睡一屋,小公……啊不是,小姐她就和春兒睡在一起吧。”顧籽萄在安排房間的時候險些說破了鳳紫湘的身份,鳳紫湘身份尊貴,自然不能和她們住在一起,再說,她還隨身需要有丫鬟伺候著,這種半夜起來倒水倒茶的事兒,雲裳和顧籽萄是誰也做不出來的。

黃白橘和鳳紫泯住在一起,樓雲鈺和紅櫨住在一起,陸家兄弟湊成一屋,各自劃歸好了房間,就都匆匆打了熱水洗漱完畢,直接熄燈睡覺,隻等著明天一早晨啟程回京。臨睡覺的時候,顧籽萄還和泡著腳的雲裳喋喋不休的抱怨,這一次的微服私訪實在太不像話,雲裳輕聲和她解釋,其實就把這一次的出行當做是一次公款出遊也不錯。她這才消了氣,躺在**,不大一會兒的功夫就睡了過去,雲裳將水倒了回來的時候,她就已經睡著了過去。

雲裳輕輕一笑,躡手躡腳的爬上了床,卻沒有脫衣服,她總是感覺到這裏有一股不安全的因素存在著,內心的不確定讓她不敢全然相信此間。

躺在**翻了一會兒,雲裳漸漸感到自己的頭昏昏然發沉,她迷迷糊糊的睜開一條縫,朝門的方向看過去,模模糊糊的隻看到了一片朦朧的白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