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曆過這一次的驚心動魄的死中得活,雲裳除了更加珍惜自己的生命之外,她也深深的體悟到了,如果她不夠強大的話,就會像樓雲良,樓雲崢,甚至樓鐸那樣,被人或被那所謂的命運之手作弄的丟了性命。

哪裏有什麽命運之說,每個人的性命難道不都是緊握在自己的手中的麽?樓鐸的死,是因為他的愚忠,樓雲崢的癡傻是因為他的怯懦和膽小,而她,絕對不能再重蹈他們的覆轍!

在驛館稍作休整之後的第四天,雲裳再也呆不住,和陸謹商議之後,決定一起回京,她這一次出來本來是被鳳紫泯派了幾個人隨行保護的,但是由於她十分討厭他們的尾隨狀態,所以和蓮準一起擺脫了他們的監控。

這件事情傳回京城之後,鳳紫泯是勃然大怒,若非是黃白橘在旁求情,他差點就要砍了那幾個辦事不利的手下!

那幾個人知道自己惹了大禍根本不敢再耽擱,兵分四路的去追尋樓雲裳的下落,可是緊趕慢趕,還是來晚了一步,雲裳負傷,牛家村被康莊王派出的殺手剿殺,這些都在他們的意料之外,就算是一向精明能算的黃白橘也沒能提前預知這一點。

好在,雲裳的命還在,而且她還很有收獲,那天她詢問牛大嬸的心願的時候,牛大嬸婉轉的告訴她,她這一輩子的願望就是能讓牛小子有出息,他在山旮旯兒裏頭長大,肯定不會有大出息,大能耐的,希望雲裳能夠將他帶進京城裏,謀求個一官半職,能混個好日子過。

雲裳自然樂得其成,她的暗力營越來越擴張的大了,隻有寒無咎和文先生帶領顯然人手上已經不夠用,若是能有牛小子來加盟的話,她肯定效果一定會大不相同啊。

牛小子雖然有些呆萌,但是他的武藝很好,力氣也大,最重要的是,他就像是一塊璞玉,沒有經過世事的打磨和錘煉,雲裳就是那個負責打磨的工匠,這塊璞玉,她想雕刻成什麽樣的,他就會是什麽樣的,總而言之,牛小子肯定會變成一個雲裳需要的人才。

一行人終於踏上了回京的道路,在京畿的邊緣,雲裳路過一處亭口,走得人困馬乏,寒風又緊,雲裳提議在亭子裏休息片刻,然後再繼續趕路。

大家都有些乏累,聽見公主發話自然是很高興,尤其是那四個曾經吃過雲裳大虧的保鏢,這會兒可是對雲裳寸步不離,就差連吃飯上廁所都跟著了,要不是有蓮準一直跟在身邊的話,雲裳肯定會悶死煩死。

他們在亭子裏休息,有人將亭子四麵圍住,一是怕有人偷襲,二則是擔心風太大吹壞了這個金枝玉葉的公主殿下。

陸謹更是十分周到的將茶水都擺放在了雲裳的麵前,熱氣嫋嫋,熏得人都要醉了,雲裳端起來喝了一口,驚叫連連,這可是她最最喜愛的香片啊,出門在外,尤其是在這種環境之下,竟然能喝到這樣好的香片熱茶,真是此生無憾啊。

蓮準坐在她旁邊,她的另一邊就是陸謹,三人說說笑笑,倒也顯得熱鬧。

偏巧這個時候,雲裳聽見一陣敲打雲片瓷罐的聲音,她一抬頭,正好看到有一個道士往他們這邊走著。看樣子,這個人是有點累了,走走停停,嘴裏還嘟嘟囔囔的說著什麽,讓人聽不清楚。有衛兵在亭子外頭將他攔住,道士還是要進來坐下休息,衛兵不肯,他也不讓步,兩方說著說著就說嗆了,衛兵抽出刀來攔住他,不許他再前行半步。

老道自然是不高興,和他們進行理論,這聲音才驚動了亭內休息的眾人。

陸謹微微擺手,召喚過雲裳的身邊的“四大金剛”之一,道,“都是出門在外的人,都不容易,叫他過來一起休息吧。”

“可是公主的安全。”四大金剛不太願意。

陸謹有點掛不住,他的確沒考慮那麽多,雲裳看著他微微一笑,“你們四大金剛都在這兒,還能打不過一個老道麽?去吧,叫他進來同坐。”

大金剛不高興的撇了撇嘴嘴,走過去對這衛兵們說了幾句,對著老道又說,“誒,我說老道,你可真是好命,我們小姐公子都請你進去休息。”

老道點頭走進涼亭,等他走進了人們才發現原來這個老道穿的衣裳都已經破的不能再破了,補丁摞這補丁,頭上戴著一把抓的道帽,都快和掃地的掃帚差不了多少,往臉上看,漬泥都在臉上畫了花兒,一圈一圈的有的地方顏色深,有的地方顏色淺,看著還挺熱鬧,估計他也是不小的年歲了,滿手滿臉都是老年的壽斑,最主要的是,他這個人的眼皮實在是太大了,都快要蓋住整雙眼睛,他要看人,都得抬起頭來仰著臉看,這眼睛吧,也太小了點,估計和兩條縫差不了多少。腳底下的草鞋磨得隻有鞋幫,連鞋底都找不著了。

大家看清楚他的樣貌都不約而同的一皺眉,這個人也實在是太髒太破爛了點,這種人怎麽能和公主殿下坐在同一個亭子裏呢?

眾人都下意識的向後閃避了下,讓這個老道進來,衛兵還是不高興,對著他嚷嚷,“老道你坐那邊的犄角旮旯裏,別往中間湊合,聽見沒。”

老道嘖嘖了兩聲,也不看其他的人,一雙縫隙一樣的眼睛直剌剌的看著中間的雲裳,呲著大黃牙道,“這些人啊,都是狗眼看人低,隻看得見外表,看不見裏頭的實心兒,真是可憐可憐,看著都是精精神神的小夥子,實際上都是睜眼瞎,這二十幾年,白活!”

雲裳也不答言,她早就聽人說過,江湖上有一種人叫做“貼身靠”,這種人就是辦窮人,辦老人,博得好心人的同情,等到你上當了,他就開始提出各種無禮的要求,最次也得將你身上的錢騙個一幹二淨才罷休。

她隻管喝著自己眼前的茶,不去理會,左右這個道士是陸謹一手招進來的,她若不同意,豈不是很不給陸謹麵子麽。

她對這個老道不理不睬,可不代表陸謹也是這樣,陸謹是出了名的老實厚道人,看老道直盯著自己眼前的點心看,笑了下,將盤子推了過去,“老人家,你也吃一點吧。”

老道呢,也不客氣,直接挽了挽袖子,咳嗽兩聲,“唉,還別說,貧道還真是一天都沒吃過東西了,多謝,多謝呀。”說完就拿手抓著糕點,往嘴裏送,一邊吃,還一邊讚不絕口,“有錢人家的東西就是好吃啊,這真好吃,真好吃。”

不大一會兒的功夫,陸謹盤子裏的甜點就被他吃個精光,看他意猶未盡的樣子,蓮準和雲裳兩個人誰也沒動,都悶著頭,吃自己的,誰也沒打算將東西讓給他吃。

比較之下,陸謹簡直就是上帝派來拯救窮人的天使,而她和蓮準則是沒良心的伏地魔。

老道吃了一會兒,又開口說話,他的聲音特別的沙啞如果不是仔細聽,幾乎都不能聽見他在說什麽,陸謹湊過去聽,聽見老道的話,自己臉上都有點掛不住了。

那老道說的是,“好心人,你有茶沒有,給我來點熱茶,吃的噎著了。”

陸謹尷尬的看了雲裳一眼,雲裳沒什麽表情的將自己的茶壺推給了他,陸謹這時候開始有點後悔自己剛才怎麽都沒和雲裳蓮準商量一下就將這個老道給讓了進來。

不過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他後悔也沒用了,隻能等著大家都吃好了,喝好了,休息夠了,才能一起上路,才能擺脫這個老道。

老道接過茶壺也不客氣,直接嘴對嘴的喝了起來,水灑了一桌子都是,動作十分粗魯無禮,蓮準依舊是笑著,將自己的茶給了雲裳。

雲裳吃著點心,喝著茶水,十分的愜意舒服。權當身邊這個老道是一團空氣,根本不予理會。

等吃飽了喝足了,老道將一隻腳放到旁邊的石凳上,肆無忌憚的搓著腳上的泥團,蓮準最愛幹淨,一看頓時臉就綠了幾分,看了看雲裳,雲裳倒是沒什麽,可是陸謹實在是有些掛不住了,請示雲裳道,“咱們……要不走吧?”再呆下去,可不知道這個老道還能做出什麽驚世駭俗的事情來。

雲裳淺笑點頭,站起身來欲走,就聽見這老道忽然開口說話,“你們幾位,都是好心人。老道沒什麽本事,窮的叮當山響,卻有一樣東西臨走要送給各位。”他那雙耷拉著大眼皮的眼睛忽然張開,露出雪亮的光芒,“特別是這位小姐。不知道貧道接下來的話,你願不願意聽聽?”

雲裳身邊的四大金剛警惕的刷一聲圍在了雲裳身旁,將她和老道隔開。雲裳回頭看著他,淡淡一笑,不緊不慢的道,“你坐在我旁邊摳腳指頭,我都忍了,你說話,我自然是聽的。”

老道挑了挑眼皮,繼續大馬金刀的坐在她的身邊,說道,“小姑娘,瞧你印堂發黑,卻漸漸轉亮,貧道看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了麻煩的大事,而且還剛剛險險的度過了一場血光之災啊?”

他這一番話一說出來,所有的人,包括雲裳身後的那四大金剛都愣了下,雲裳則不緊不慢的漫應道,“既然血光之災都過了,還有什麽可說的?你有沒有什麽新鮮的?若是沒有的話,我們可就要趕路去了。”

那老道也是一愣,隨即道,“新鮮的自然是有,貧道且問你,你是否已經真正打定主意,要按照自己的本心去做麽?”

雲裳毫不遲疑點頭,“不錯,正是打算如此。”

老道晃了晃腦袋,帶著可惜的神情說道,“娃娃,若你真執意如此,隻怕要受到上天降下的責罰,你還願如此執拗麽?”

夕陽的光灑在雲裳的身上,她的臉上帶著不可一世的驕傲,淡淡的說道,“我心裏的抉擇是我經過幾次生死之後的沉澱,我的前路要如何去走是我的事,走的好走的不好也是我的事,從今天開始,我不會再受任何人的擺布。”她忽然彎下腰對著聽得發呆的老道抿嘴一笑,帶著些許邪魅的味道,“即使,是人人膜拜的老天,也不能再左右我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