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的人當然不知道屏風之後的人們此時的形態和舉止,隻聽見雲裳的低啞的聲音從那邊傳來,聲音雖是有些低啞,但是卻一點也沒有猶豫,“四哥,你還記不記得那一天,在大街上,我和你說的話。”
雲鈺愣了一下,點頭道,“記得。”
雲裳疏懶懶的伸了一下腰,“那不就是了,我還是那句話,伴君如伴虎,寧為平安犬,不做離亂人。一生勞苦或許就因為一件雞毛蒜皮的小事兒而搞得傾家**產,身敗名裂,這種事情還少麽。”
雲鈺沒有說話,隻聽雲裳的聲音又起,“四哥,我明白你的意思,因為我現在在府中過得並不如意,所以你才會萌生讓我入仕為官的想法,對麽?”
雲鈺沉吟片刻,似乎是在琢磨要如何來說下麵的那一句勸說。然而,他等了許久,卻沒聽見那個女子再開口。抬眸看去,雲鈺不由失笑,香香也在一旁哭笑不得,竟是雲裳已經爬在桌子的一角睡了過去。
香香一見自己的小姐這麽沒出息,居然守著一桌子酒菜就睡著了,實在是有點汗顏無地,尷尬的對著雲鈺說道,“小姐這些天沒怎麽睡好,那個……”雲鈺細細看了看伏案睡去的雲裳,果見她雙眸之下有兩團淺淡淡的暗影,或許是她平日裏那一對儂麗的雙眸太過耀眼,所以不會有誰過分去在意這個。
雲鈺微不可察的歎了口氣,輕輕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因為桌上趴著一個大活人,所以他們這一頓飯誰都吃的不敢有大動靜。不過要說起來最鬱悶的應該是屏風後麵的那一夥人了,因著要聽他們說話,所以才坐到了這個角落,而又怕他們發現自己這邊的動靜,特意叫夥計搬來屏風來個隔斷……可是,他們這幾個人似乎忽略了一個嚴重的問題,那就是蚊子!
這個時節的夜晚,就算是幹淨如鞠雲樓,也是少不了有數目可觀的蚊子……這些小型的殺傷性武器一股勁兒的鑽到這個偏僻的角落,將這幾個人叮得是渾身刺癢,坐立不安,真恨不得將這個屏風推倒,直接殺過去問問他們到底說完了沒有。
雲裳這一覺睡得是香香甜甜,隻差點將口水流了一桌。
這一睜眼就看見天色已經蒙蒙發光,驚覺自己睡了太久,再看旁邊,香香和雅墨東倒西歪的倒在一處看來也是睡了過去,雲鈺則負手而立站在鞠雲樓的窗旁,晨曦從外透了進來,淡淡的金黃和橘紅色,讓他看起來更加豐神俊朗,雲裳揉了揉眼睛,確定自己的唇邊的確沒有一絲的口水,這才走了過去。
她一邊活動著自己的肩膀,一邊和雲鈺打招呼,“四哥,你好早啊。”
雲鈺轉頭來看她,那清秀剔透的臉頰上有一股極其淺淡的不易察覺的淡然和光暈,在這一刻看來,竟然還帶著一點的誘人……雲鈺強迫自己扭過頭,暗罵一句該死,自己在對著她胡思亂想什麽呢,這個人可是自己的妹妹啊。
雲裳當然不知道他在想這些有的沒的,還有點納悶,走到他跟前,伸出手來晃了晃,“四哥?你在想什麽?”
雲鈺勾起一個微笑,看了看天色,將那把折扇放在掌心,“雲裳。”一句喚了出來之後,他卻不知道底下的話該要怎麽出口。
雲裳怔怔的看著他,不知雲鈺為什麽忽然啞火。
雲鈺卻早已經陷入了一場糾結,半晌才開口道,“你還記不記得昨晚上說過的話?”
雲裳略微思索,點頭,“伴君如伴虎,寧為平安犬,不做離亂人。”雲鈺對上她眼中的堅決,眼神不自覺的飄到屏風之後的位置,那裏早已空空如也。然而昨夜在香香和雅墨都睡著之後所發生的事情,他卻無論如何也不能再對她說上半分。
空氣裏似乎都染上了一種奇怪的味道,幸好,雲裳並未多想,隻對著他輕輕一笑,“我去叫醒他們,時間不早了,咱們是不是該回去了?”
叫醒了香香和雅墨,幾人在回去的路上隨便吃了點雲吞,不急不慢的回到相府的時候,已經日上三竿。
本來興高采烈回到相府的幾個人,卻在一跨進門的時候,都不由自主的愣了一下。
一院子的人都站的筆直,沒人說話,更是沒人動一下。
這陣仗,雲裳和香香相顧一下,都沒明白是怎麽一回事。
二夫人在正堂裏瞧見雲裳回來,又見到雲鈺在她身邊,眉頭猛地就是一跳。
穿過兩旁的下人的時候,雲裳看見艾管事的鬢角上已經掛上了許多汗珠,看起來這些人已經在院子裏站了有些時候。
甚至有的人在看到是五小姐樓雲裳回來了之後忍不住露出了解脫的表情。
自然,誰看到這種表情都不會好,雲裳也是如此,微微皺起眉頭的她已經嗅到了空氣裏流動的陰謀的味道。
正堂當中,樓鐸竟然沒有去上朝忙政務,而是端坐在位子上,臉色陰沉可怖。
雲鈺跨進門裏,就打了個哈哈,“爹,今天是哪股子香風吹的您今天不用上朝啊?”
樓鐸閉口不言,雲鈺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雲裳的手在袖子裏沒來由的一緊,耳邊便傳來了雲霓的聲音。
“老五,你可真有本事,出去一玩兒就是玩兒了一晚上。”
雲裳還未說話,雲鈺聽了就挑眉說道,“三姐,雲裳是我帶出去的,今晚上,大街上有燈會。”
雲霓冷笑一聲,“老四,你不要想包庇她!我說是這件事了麽?”
“那是因為什麽,請三姐明說。”雲裳看向她,聲音平靜的出奇。
雲霓的嘴角依舊掛著一抹讓人不舒服的笑容,竟帶著五分的寒意,“好,那我就明說,雲裳,你昨晚在外麵玩兒的快活,可是完結了你娘的心願的緣故?”
雲裳眉心微皺,“三姐這話是從何說起,我娘有什麽心願?”
雲霓又哼一聲,“罷了,我就知道你是不會承認的。王媽!把今天早上的事情說給老五聽聽。”
王媽上前一步,說道,“三小姐有話,老奴也不客氣了,五小姐,要說起來,您這事情做得是不妥當,您為了大夫人做這些本也是無可厚非,可是您為什麽不能好言好語的對老爺明說,一定要用這種手段呢?”
雲裳還未說話,雲鈺已經不耐煩,追問道,“直接說重點!”
王媽似乎對雲鈺還有著那麽幾分的忌憚,聽他催促,立刻說道,“今兒早上,老爺正要上朝,才發現了朝服已經不見了!五小姐呐,這可不是一般的朝服!這是先皇在位的時候親自賞賜給老爺的呀!可它偏偏就那麽不見了!您需知道,這可不是一般的小事,這可是掉腦袋的大事!搞不好還要株連九族的呀!”
雲裳顯然已經習慣了王媽添油加醋的本事。但是她也相信,這一次的事情絕對是鬧大了。先皇賞賜的聖物就這麽稀裏糊塗的丟了,這的確是掉腦袋的大事。但是她還沒有明白的是,這件事怎麽就和自己扯上關係了。
雲裳抿了下唇,仰起臉來,“我不明白,這件事情和我有什麽關係,要值得父親和兄長們如此生氣?”這句話問出口的時候,她忽然看見雲良的眼中閃過一絲無奈。她沒有那個時間去看雲良身邊的雲崢,隻聽雲霓那冰冷冷的聲音又來了。
“哼,你還推脫的真幹淨,要不是從你的傾芙園裏搜出來了爹的朝服,我也是不敢相信你有這麽大的膽子,竟然敢擅自挪動那樣珍貴的一件朝服。”
雲裳此時已經毫無顧忌,反問道,“姐姐這話是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老五,你不要以為自己把朝服藏在大娘的靈牌之下,就不會有人看見。”
話說到這個時候,二夫人也終於開口,她先是看了一眼樓鐸,才說道,“雲裳,你思念母親的心情我們都理解,可是,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私自動你父親的東西。這是當今聖上聖明,沒有追究這件事情,若是龍顏大怒,咱們一家又豈止是性命不保?”她撚起手帕細細的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珠,好似今天真的是滿門抄斬的倒黴日子一樣。
看樓鐸沒有反應,她才繼續說下去,“就算這些都不追究,可是,你父親如今身體硬朗,你無論如何也不能將他的衣物放在靈牌之下。”
雲裳冷眼旁觀,卻見雲良和雲崢都不約而同的露出惋惜的姿態。這幅模樣,或許他們是相信了她們的說辭了。雲裳也冷冷一笑,“我昨晚出去,至今才回,中間傾芙園裏是否進出過什麽人,雲裳不敢保證。”
二夫人黛眉一動,“傾芙園裏除了你和香香丫頭,也就是我派過去的那些個小廝和丫頭,你這話是在指責誰呢?”
雲裳扯了扯嘴角,“雲裳不敢指責誰,也不想隨便指責別人,隻是也希望二夫人能夠拿出證據來,不要憑空扣了這麽大一個帽子給雲裳,雲裳曉得事禮,不會用大家的性命開玩笑。”
二夫人似乎早就預料到雲裳會這樣說,打了一個眼色給王媽,王媽立刻捧來了那一身朝服,指著上麵的香灰對雲裳說,“五小姐,您這又要怎麽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