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我不懂你的意思唉,為什麽找大公主?她不是和您一直都是冤家的嗎?我找她?”香香是真著急了,抓著雲裳的袖子不肯撒手。雲裳給了她一個安慰的笑容,“沒事兒的,你按照我說的做,她會明白。”說罷,她看了一眼蓮準,這一眼裏包含太多說不清楚的內容,蓮準朝她點了點頭,“一會兒見。”

“嗯,一會兒見。”說罷,雲裳一抖披肩,畫出瑰麗的一道緋紅色弧線,美豔不可方物。

“蓮公子,小姐到底是要做什麽去?怎麽我覺著……好像是出了大事的樣子?”香香的腦筋已經完全不夠用。

蓮準沒有回答,看著那道纖細的背影越行越遠。

銀安殿內,已經站立了幾位股肱之臣,雲裳一一和他們見禮,站到了最前方,也就是距離鳳紫泯最近的地方,停下,一派坦然。

曹汝言摸著山羊胡冷冷一笑,對著紅櫨公公說道,“人都到齊了,請陛下。”

雲裳試圖從紅櫨的臉上找出什麽線索來,可紅櫨今天的頭垂的特別低,一點都沒給她機會。雲裳想了想,笑了下,就不再去打量。

不多時,鳳紫泯一身玄青色的蟠龍禦服走上來,不怒自威的陰冷氣讓在場的人不寒而栗。

雲裳尤其感覺到他今天的冷氣開得格外的足。

“方才東麵的斥候傳來消息,給長天軍押送糧食的隊伍被人劫殺,押糧官馮恕被殺,其餘的士兵也被打散,糧草也被擄劫一空。”鳳紫泯剛剛坐定,曹汝言就迫不及待的開了口,這麽急躁的告狀?雲裳又是一笑,這老頭子大概真的受夠自己了吧?所以才會這麽快的攻殲自己。

這種躁動的性格都已經不像他了。

雲裳半眯著眼,聽他山羊胡子底下的那張嘴繼續訴說,說來說去,也不過是被一窩山賊給搶了而已,然而老頭子話鋒一轉,竟然變作……

“臣不才,派人嚴密追查這夥歹人的行蹤和根源,果然有所收獲,陛下,這些歹人並非是所謂的山賊或者匪寇,而是被人豢養的殺手!他們有很強的組織性和紀律性,行動統一,這一次也是如此的幹脆利落。而且……他們很有可能是早就掌握了押糧隊伍的路線和時間,所以才會這麽快速出手,一擊必得!”

“曹太傅可查到這些殺手到底是歸屬於何人?”鳳紫泯鳳目一挑,帝王霸氣側漏。

曹太傅沉吟片刻,雲裳又是在心裏一聲冷笑,她最最看不上的就是這些個老家夥們裝模作樣的德行。周大學士凝眉深思道,“若真如曹太傅所說的話……那這事情可是大大的嚴重!在天子腳下居然敢有人豢養殺手,這……這和造反有何不同?”

“臣一路追查,果然幸不辱命,這些殺手的主人亦是朝中的重臣,而且身家不菲否則她是不可能養的起那麽多人的。”曹汝言說著話的時候,眼睛忽然落在了雲裳的身上,話鋒一轉,道,“無憂公主,您說是也不是?”

話說道這個份兒上,就算是個傻子也看得出來,這個曹汝言現在已經將這個造反的罪名安到了無憂公主樓雲裳的身上。

這可不是個玩笑!天子腳下,豢養殺手和綠林好漢,這罪名就算是獲罪九族都不為過!

這一招可是狠毒到了家。

朝堂上一片寂靜,陸謹的手心裏已經攥出了冷汗,關於雲裳的一些情況他是了解的,也隱約知道雲裳在朝野之外還有一股可怕的力量和勢力,之前他單純的認為這些個勢力其實是雲裳一個小女子在朝中為了自保而設立的罷了,可能會幫助她做一點聚斂財富的勾當,隻是他萬萬沒有想到,雲裳會將這些人用到擄劫糧草這樣近乎謀逆的事情上。

雲裳黛眉一動,反看向曹太傅,目光沉沉如水,“太傅大人說得極是,誰要是這樣做,就是存了心思和陛下為敵,打算要造反鬧事了呢。”

曹汝言冷笑一聲,雙手交握,目光緊緊逼迫著她,“既然公主已經如此明了,那麽公主認為,此事要如何解決才好?這背後之人可是朝中的大官。”他刻意在“大官”二字上加重了語氣。

雲裳又是一笑,“天子犯法,尚且與庶民同罪,何況那人不過是一介臣子,如何敢做出這樣有悖臣道的事?自然是要按咱們大鳳朝的律法處置,而且,還要從嚴處置。”她說這話的時候,微笑如許。

曹汝言心內一喜,他正愁雲裳會百般抵賴,如是那樣的話,他恐怕還難以一時請求鳳紫泯來依法嚴辦於她,沒想到,樓雲裳竟然是這個態度!

雲裳的話甫未說完,一直沉默的周大學士便第一個站了出來,蒼老的嗓音都有些發抖,“陛下,臣以為還有一件事情需要查查清楚明白。”

“哦?周大人請講。”鳳紫泯對這個老大人還是很尊敬的。而且周大學士平日裏甚少開口議政。

“老臣方才聽太傅之言,有一事不明,請太傅賜教。”

“不敢,老大人請問。”

“送長天軍糧草的隊伍已經離京幾日了?”

“已經五日。”

“隨軍而行的兵士可有老弱病殘?”

“無有,皆是壯實漢子,兵中翹楚。”

“押送糧草的馬匹可有老邁病患?”

“無有,乃快馬六匹。”

“既如此,何以壯漢快馬卻五日隻行到京畿之地?還請曹太傅解釋一二。”周大學士雖然話說的客客氣氣,然而一問比一問都來得尖銳,最後一句竟把個曹汝言問得啞口無言。

雲裳眨了眨眼,簡直不敢相信,這個倔強的周大學士……這是在替自己開口解脫麽?

“這個……”曹汝言臉上顏色一變,他剛剛隻顧著要壓倒了樓雲裳,卻忽略了,他們這些押送糧草的人走得行程問題。暗暗悔恨自己計劃不周密之際,又聽見另一個蒼老的聲音說道,“陛下,老臣認為,此時追查背後之人固然重要,然而更重要的是,要另外安排人手給長天軍送去補給才是,前線三十萬人馬不可一日無糧呀。”

雲裳又是一驚,現在說話的,竟然是一直看不上自己的顧籽萄的老爹,顧文倫大學士。

一年多不見,這位老人家兩鬢幾乎沒有一絲黑發,滿頭銀閃閃的白發看得人心中好不酸澀。

鳳紫泯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雲裳的臉上,她的每一個表情都沒有被錯過,那種似有似無的笑意,那股毫無所謂的態度,已經如同魚刺一般插進了他的心口。

她終究是為了陸慎,和自己撕破了臉。

擄劫押糧隊伍這種事她都做得出來!這是公然和自己為仇作對了嗎?

“孤也如此認為,老愛卿說的在理,陸謹呐,這件事情,你去查!”

陸謹身子一顫,鳳紫泯的意思很明顯,他是要他這個好朋友親手揪出樓雲裳來!雲裳垂下長長的睫毛,露出一絲不可察覺的苦澀笑意。

要除掉就要連根拔除,鳳紫泯對這種事一貫做的幹脆利落,沒有一丁點的拖泥帶水,這一次對付自己,亦是如此。

紅櫨一聲退朝還未落音,鳳紫泯已經拂袖而起,轉身走了。

雲裳正欲抬腿,紅櫨已經從玉階上走下來,伸手攔住她,滿臉苦澀,“公主留步,陛下請您今晚留宿宮中。”

“知道了。”雲裳毫無畏懼之色,從容的點點頭。

“您先在園子裏隨便轉轉散散心,陛下還有些瑣事,待處理完畢,自會來見公主的。還請公主……不要走遠。”紅櫨說最後一句的時候有些猶豫,那猶豫的弦外之意雲裳也明白,什麽不可走遠,這分明是要暫時軟禁她的意思。

隻是不知道這個“暫時”要暫時到什麽時候罷了。

為今之計,她隻有點頭說“好”。

銀安殿裏沒有人,她一個人呆著也正好苦悶,索性聽了紅櫨的話到花園裏慢慢散心,她也細心的發現,在花園四周圍五步一崗,十步一哨竟然站著不少的羽林禁衛軍,看這陣仗,鳳紫泯還真是對自己夠上心的了。

她不由輕笑,她一輩子都在算計旁人,且遊刃有餘,沒想到,竟然也有一日淪落到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明明清楚對方設好了全套等著自己,自己也會奮不顧身的跳下去的地步。

花園裏的春景雖然美不勝收,可惜此時的雲裳沒有什麽賞花弄詩的雅興。

太陽剛剛落山的光景,花園外便是一陣環佩叮咚,香風細細。

雲裳心裏一動,暗道一聲,“來了!”轉了個身,背對著花園的入口,彎下腰來以一種近乎戲謔的態度,信手折下一朵剛剛嶄露頭角的玉蘭花。

“樓雲裳,你這是第幾次毀了本宮的花了!”花兒落地的寸間,嬌詫的嗓音帶著濃濃的傲意便傳進耳朵裏。

雲裳甩了甩手,將手裏的花放到鼻子底下嗅了嗅,迎上對方惱怒的表情無賴一笑,“哎呀呀,原來是大公主殿下,本公主竟是沒看見您是從哪兒出來的呢。”

鳳紫瀲一幅恨得牙根癢癢的表情,粉麵通紅,“你個女流氓居然還敢在本宮麵前稱‘本公主’?你算是哪門子的公主?不過是先帝看你可憐罷了!你還真拿自己當回事兒,擺起公主的架子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