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一個月的時間就過去了,樓家的一對姐弟,顧籽萄以及陸家的雙雄都進入了宮廷內院之中,陪伴著皇子們,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心。他們這幾個人,除了雲霓和陸慎之外,其他的三個人都被分派到皇二子的身邊去伴讀了。

雲霓喜歡舞刀弄棒,對上課這種事情很不習慣,上了沒有兩天半就好像是要了她的半條命去一般,每天都讓丫鬟小紅扶著自己慢吞吞的做出一副病西施的模樣走去太學院。

隻是這一天,忽然發生了一些變故,讓原本看起來平靜的內院生涯,產生那麽一絲絲的波紋和漣漪。

原因說起來,倒也簡單。

無非是樓雲霓在一次上學遲到之後,爬牆而過,被巡邏的守衛們看到,抓了個現行。

於是乎,一群觀西洋景的老學究們份額婦女對樓雲霓的這種大膽而野蠻的行徑表示了強烈的憤慨以及有聲的譴責。

隻是責著責著就有人把這話的苗頭給轉移了。

也沒轉出個千山萬水的距離,隻是把話題挪給了樓雲霓的那個妹妹,因為上次馮平樟的事情而鬧得滿城風雨的焦點人物樓雲裳。

隻是在皇城裏都成了談資的話題人物雲裳小姐,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無情的卷進了一場風口浪尖的洗禮之中去了。

雖然沒有再園中忙著撲蝴蝶的雅興,但是雲裳也沒有閑著,白日裏拿著《金剛經》默默誦讀,再閑下來便去抱著棋盤找文先生下下棋。

隻是不知道怎麽的,文先生這些天好像一直都不怎麽舒服的樣子,賴賴的躲在屋子裏,饒是雲裳過去和他聊天,也隻是得到了一點意興闌珊的回複。

樹欲靜而風不止,這一天,雲裳正在蓮心小築裏避暑納涼,忽然有人啪啪叩打門環。敲了半天,雲裳也沒聽見香香去開門的聲音,倒是一個小廝屁顛屁顛的繞過花叢去開了門。

朱紅的大門並不嶄新發光,反而有點破舊甚至還有的地方脫皮掉漆……

來人似乎也是驚愕了一番,一邊揣測著主人家的心思,一般來說,大戶人家對門麵這個東西十分的在意和講究。京城裏甚至有一些王侯府邸的大門除了木料講究之外,它們的門環也別具匠心。有的人家的門環不是金銀銅鐵這些東西,而是用上好的玉牌雕琢成的,一般這樣就是在告訴來人,你看,我家的門環都是這樣的精致考究,如果你這位來客沒有什麽身份,又或者沒有什麽地位的話,那就請你自便吧。

小廝將來客請進門來,來到雲裳所在的涼亭之外。還畢恭畢敬的稟告一聲,“小郡主,有客到。”

雲裳淺淺“嗯”了一聲,回過頭來看了看,先是一愣,後來就釋然了。

“何大人,你今日怎麽找上我這裏來了?”不是她修為不夠,氣度不沉,而是這個來客真的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何悠遠拖著自己碩大的肚皮,露出一幅討好的笑容來,“小郡主您安好啊。”

雲裳揮手屏退了那個領路小廝,“托你的福,還是老樣子。”

“唉。”何悠遠做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來,隻差要捶胸頓足,“您到時在這裏避暑納涼好悠閑,可咱們……唉,隻怕是要有些不妙哇。”

這一番話和他的神情看起來,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過去,都有著很強的表演意味和做戲的嫌疑。雲裳不願拆穿他,隻當是一出好戲,抬手指了指旁邊的空座,示意他坐下慢聊。

何悠遠也不客氣,一屁股坐定,眼神下意識的朝四周觀望了下。

雲裳一邊將手裏的《金剛經》倒扣過來放在桌麵上,一邊幽幽的說道,“泡茶的丫頭正好在午睡,何大人喝水請自便。”

何悠遠吞了口唾沫,強作一個笑臉來,“沒,沒,下官不渴。”

雲裳謙恭有禮的點了點頭,妥善的將桌上僅有的一杯茶往自己跟前挪了挪,“那我就不客氣了。”

何悠遠無線哀怨的看著她把茶水一飲而盡,嗓子眼兒裏發出咕嚕一聲響。

“何大人,你今日找我來,所為何事啊?”

從口渴的陰影中苦苦掙紮的何悠遠再一次吞了下口水,想到自己來的目的,頓時精神一震,腰杆也挺直了幾分。

“小郡主,您上次指點給下官的那件事情,下官萬萬沒有想到會進行的那麽順利,光是收上來那些土豪劣紳的糧食和布匹就夠咱們旬陽府的粥棚開上一陣子了。”何悠遠說這話的時候,肥胖的臉上倒是有點為人父母官的樣子。

雲裳看他一眼,心裏稍稍有些計較,隨口漫不經心似的問道,“今年旬陽府的收成比往年如何?稅錢準備的怎樣?”

何悠遠一甩大臉上的汗,有點驕傲的說道,“不瞞小郡主,旬陽府去年受了那麽大的內澇災害,今年按理是要欠收糧食,搞不好還要伸手朝朝廷要糧食吃,但是去年退了洪災之後,下官就緊急從南方調來了一批喜陰好水的作物來種植,雖然是第一年栽種,效果不是太好,但是照這樣的趨勢下去,三五年之內,肯定是要有大豐收的。至於稅錢,陛下已經恩準去年受災的這幾個地區可以免交賦稅三年。所以,這些稅錢我也沒有找百姓們索取。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上一次和小郡主提起來的,災民和粥棚的事情。我旬陽道上的糧食雖然有些收成,也隻能是維持溫飽。”雲裳微微一皺眉,反問道,“那你說的那些災民又是怎麽回事?據我所知,旬陽道府地麵上有田地八萬二千三十晌,人口是十六萬七千餘。如此算起來,你的糧食又怎麽會不夠?”

聽見這些精準度數字從雲裳的嘴巴裏吐出來,何悠遠有些錯愕,他張了半天嘴巴,豎起一根大拇指,讚歎道,“小郡主真是好頭腦!這些個細節毫微的東西竟然也讓您過問。”

雲裳淺淺一笑,“我也是閑來無事多看了些地理文貌,你接著說你的災民的事兒。”

“哦哦。”何悠遠抖了抖自己的衣襟,神色間染上幾分慚愧和懊惱,雲裳還是第一次見到何悠遠露出這樣古怪的神色,忍不住好奇的等待他接著往下說。

又是長歎一聲,何悠遠這才吐露實情,原來,自從今年開春以來,旬陽道府的地麵上就湧入了一些災民,原本以為是臨近的鄉鎮的零星災民,何悠遠和一眾官員並沒有特別的放在心上,然而隨著天氣越來越熱,這些個災民竟然越來越多,不止在旬陽道的西部,就是在截然相反的位置上的東部也湧入災民眾眾。這讓何悠遠立馬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接受這些災民的話,他們旬陽道府上就會無端的加多許多的人口,而且都是些無家可歸的可憐人。

可是若是不接受的話……

“下官若是不接受這些災民,隻怕這些人還要繼續北上,少不得一個月的光景,這些災民就要湧入皇城裏了。”何悠遠掏出還帶著馨香味道的手帕擦了擦臉,“若是上頭盤查起來,我這個旬陽道這個災民的必經之路,就可要倒大黴了。”

“接收這些災民,你想過沒有,這些人都是無家可歸的主兒,如果放任他們在你的地頭上亂來的話,隻怕旬陽道府的治安也將讓人堪憂啊。”雲裳敲了敲手裏空空的茶杯。

何悠遠臉色更加難堪了幾分,“小郡主說的是,這樣一來,旬陽道已經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雲裳略微沉吟,稍稍挑起嘴角,瞧著他,“那你是要我繼續給你想個好主意?”

“正是想請小郡主指點一二迷津。”

雲裳不急著給他回答,做出一副深思熟慮的樣子,說,“這事關係重大,我一時不能想出來好的主意,這樣,你明天這個時候過來,看看有沒有什麽好法子。”

“旬陽道府一幹大小官員可都要仰仗郡主的指點了。”說完,何悠遠這才惴惴不安的離去。

何悠遠前腳剛走,後腳,樓雲鈺就風風火火的拉著顧籽萄一起闖了進來,把雲裳嚇了一跳。

“二位這是要鬧哪出?”她從亭子裏迎了出來。

樓雲鈺的臉上似乎帶上了一股寒冰霜意,而一旁的顧籽萄卻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輕鬆模樣。

“這到底是……”雲裳看得一頭霧水,怎麽半個月前來探望自己的時候這兩人還是一片光風霽月,這會兒半月不見,結果就變成了一片愁雲慘淡?

“雲裳你也別急,其實也沒什麽事,就是你的那個二百五姐姐啊,在宮裏惹了點禍事。”顧籽萄抱著肩膀,一幅看好戲的樣子。

雲裳一皺眉,看向樓雲鈺,問道,“惹禍了?惹的是什麽大事?”

顧籽萄輕蔑一笑,看了眼啞火的樓雲鈺,“你怎麽不說說,你那個好姐姐是怎麽穿牆跳瓦,就為了不挨黃先生的一頓手板兒?”

雲鈺低著頭不說話,顧籽萄繼續不陰不陽的說著,雲裳大概聽明白了這件事情的大概梗概,聽完之後,更加納悶的看了一眼樓雲鈺,“她惹了禍自然受罰就是,那你們這麽著急這是為什麽呢?”

“唉,你還是沒聽明白啊。”顧籽萄跺了跺腳,恨鐵不成鋼的說道,“眼下最受牽連的,不是你那個二百五姐姐,而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