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的人的身上有一種截然不同於其他人的味道。

雖然雲裳第一反應想到的人,是那個最愛搞惡作劇的蓮準,但是,理智卻告訴雲裳蓮準即便是長了翅膀也是不可能進入到皇宮大內裏來的。

她走得時候,他笑得涎皮賴臉的揚言要等她回來一起滾床單……

一想到蓮準,她的神經就鬆懈了一些。

站在她身後襲擊她的人眉頭不由得凝了起來,這個小女人不知道在想什麽,居然在麵對自己的時候大搖大擺的走神兒?

“你好像一點也不害怕我?”他說著話,故意的眨了眨自己棕色的眼睛。

雲裳後知後覺的抬起頭來看了看比自己高出好多的男人,他的五官,恩,怎麽說呢,算是挺英俊的吧,但是對著蓮準那樣的男人時間長了,雲裳不知不覺的將自己的審美等級提升了好幾級。

怕他?為什麽要怕他?因為他的突襲麽?說實話,她剛剛還真是嚇了一跳,不過,卻因為想到了那個無恥的蓮準而將驚嚇等級調低了不少……

“真是抱歉,你沒有嚇到我。”她微微揚起的小臉上明明白白的寫著一句話:我就不害怕你,你能把我怎的?

棕眼睛的瞳孔收縮了一瞬,對她的態度似乎有點不滿,又似乎有點好奇。

月黑風高的沒有人跡的院子裏,一個大男人抱著一個女子,這場景若是被人撞見了,不管那人有多純潔,都會往其他的方麵想的。

想到這兒,棕眼睛低聲道,“中原女子不是最注重名節的嗎?你不怕有人看見?”

哎喲喂?雲裳在心裏好笑,這人看著挺粗壯的一條漢子,但是內心還有那麽幾分細膩,不過,既然你知道這麽抱著人家不合適,那你就趕緊給老娘鬆手啊?

她心裏照顧了一番棕眼睛的祖先,臉上卻**漾出一個微笑來,“我這個人目前什麽都有,就是這好名聲三個字,和我沒什麽關係。”她的名聲,早就在蓮準那個家夥硬要擠進蓮心小築的時候,被毀的七葷八素了。

整個京城的人差不多都知道,樓鐸的那個小女兒,是個色中魔頭,十幾歲就懂得養戲子,包男寵。

雲裳的反應出乎了他的意料,兩人都沉默了一會兒,雲裳動了動身子,“喂,你沒話說的話,我可要走了。”拉著她又不說話,這人真奇怪。

棕眼睛斜挑了下唇角,這表情帶著幾分的陰險,看的雲裳心裏一驚。

“我送給你的禮物,你還喜歡嗎?”他說。

雲裳一頭霧水,“什麽禮物?我們這是第一次見麵吧?小隨從大人,你是不是記錯了對象?”

棕眼睛輕聲嗬了一聲,“你記性真差,我的禮物是今天早上才送到的。”

今天早上……

雲裳臉上的笑容再也繃不住,失聲道,“是你?”

對她的反應他很滿意的笑了起來,幾分傲慢,幾分輕狂。

“怎樣?”看她的反應應該是對自己的禮物還算滿意吧。

不過,雲裳下一個舉動卻讓他徹底不明白了。

“是你派人截殺了那個大餅臉?”

大餅臉?嗯,挺形象的,棕眼睛點了點頭,“是我。”

“很好。”冷笑溢出唇邊,她忽然揚手,一巴掌抽在他的臉上。黑夜裏,硬生生的一聲脆響。

棕眼睛被打懵了。

他長這麽大,別說挨打了,就算是他老子也沒斥責過他一句重話!

瞳孔嗖然收縮在一起,他一把抓住她的手,“你敢打我?”

手掌被他捏的生疼,可雲裳仍舊在冷笑,“你要不是瀚海國來的,我一定殺了你。”

“我要知道理由。”

“理由?你還對我要理由?你的人殺了我一個優秀武師,還讓另外兩個人至今昏迷不醒,你說說看,我隻是打了你一巴掌,是不是已經很算是仁慈?”她的眼裏有濃烈的冷冽氣息。

棕眼睛一愣,似乎覺得有點好笑,“就因為這個?”

“對,就因為這個,難道這還不夠?一個巴掌,一條人命,便宜了你!”她的眼睛裏似乎卷起了太多的波瀾,因為這個人的輕慢,更因為這個人對生命的褻瀆。

或許是她的目光裏有的東西太過冷硬。棕眼睛的氣勢在她的麵前竟然失去了效力,變得有些柔軟了起來。

臉上火辣辣的疼,他也不在意,撇了撇嘴,“那我殺了大餅臉,算不算也替你出氣?”

“哈!這算什麽出氣啊!我派人去抓他,原也不是因為為了要他的命!”她憤憤的看了那個棕眼睛一眼。

“他誑了你那麽多金子,你不生氣?”他和她抽開了一點距離,從上到下的看著她,她的神情,一絲一毫都落入了他的眼中。

這個小女子挑了下眉,“生氣自然是生氣,卻絕對沒有生氣到要人家的命來消氣的地步。”

“那你為什麽要派人去抓他?”他有點納悶。

“哈!那是因為我有些事情,不想讓旁的人知道,可這個大餅臉是個見財起意的人,保不準,別人多出點錢,他就要把一些話全都說出去。”她倒是說得誠懇。

棕眼睛聽完一笑,“那不是正好。現在他的嘴巴再也不能說出話來了。你也用不著再擔心。”

雲裳看了他一眼,半晌,才說,“雖然你的辦法是最簡單最有效的,但是我還是不能信服。因為自己的一己私欲就傷天害理的要了一個人的性命,這種事,我心存畏懼。”

棕眼睛換上一副沉思的模樣來看她。

她的話,讓他感到很新鮮。

真奇怪。這個世上,竟然還有人真的對生命如此的畏懼?棕眼睛這樣想著。

真奇怪。這個世上,還有人這樣視人命如草芥,如此輕而易舉就剝奪了別人生的希望。雲裳簡直對這種禽獸行為無語。

一陣腳步聲,伴著有人對話的聲音由遠而近。雲裳訝然了一回,難道這個看起來這麽偏僻的地方,居然還有人住?她一愣神的功夫,對麵的那個棕眼睛忽然劈頭蓋臉的彎下腰,如同烏雲罩頂一般……

“波!”

一聲kiss的聲音在她的耳邊,回**,回**……

臉上一溫熱……這是……這是……我靠!

這是活生生的被吃了豆腐啊!性質比蓮準那廝還要惡劣!雖然沒有被親到嘴,雲裳還是由衷的感到一陣反胃,下意識的一巴掌又揮了過去。

那人上過一次當,絕對不會再來第二次。靈巧的向後一躲,被壓低了的笑聲聽起來更是讓人著惱,一道影子在眼前一閃,他不是特別標正的普通話的聲音殘留在空氣裏。

“你很有意思,我們還會見麵。”

呸呸!雲裳朝著他消失的地方啐了兩口!誰要和你再見麵啊!死色狼,死變態,死棕眼卷毛怪!

雲裳憤憤的抬起手擦了擦腮邊,那個剛剛被他親過的地方。

“什麽人?在那裏做什麽?”有宮女尖聲詢問。

雲裳一驚,趕緊回身,看見一隊人已經走到自己不足二十米的距離。來人的正中間簇擁著一個穿著十分講究,卻不華麗的婦人。說是婦人也不過是五十歲上下的年紀,頭上有些許的華發,在周圍侍女手中所執著的燈籠的光芒籠罩下,顯現出斑斑的銀光。

朝臉上看,能看得出,這婦人年輕的時候是個絕美的佳人。可惜歲月韶華弄,她再也沒有當年的風采了。

聽見自己的侍女發問,她微微蹙了蹙眉,“知畫,不得無禮。”萬一在這裏看景兒的人是哪家宮裏的妃子啊公主啊,或者是哪個宗室的貴人啊,那可就不好了。

知畫答了一個“是。”就提著燈走過去從頭到腳的將雲裳照了一遍,雲裳很想抬起袖子將自己的眼睛遮住,這光線雖然不是很刺眼,但是被人這麽照一通就感覺好像是個囚犯被人拎出來來個大體檢一樣的難受。

但事實上,雲裳一動沒動,任由對方將自己兜頭打量了一遍。

神色未動,身形未動。

雲裳看見對方走近之後,眼中帶出了讚許的神色。

她心裏暗笑,光是這份鎮靜功夫就是她練了多少年才練就的絕技。

一般人休想在她這裏看出一絲一毫的畏懼和怯懦來。

想到這兒,雲裳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腰杆兒。

“在下樓雲裳,無心驚擾,冒犯了。”她微微鞠了一躬,正要離開,聽見對麵的人裏有人出聲道,“咦?原來是你。”

雲裳尋聲看去,也是一愣,愣過之後,又趕緊斂衽為禮,“雲裳拜見二皇子殿下千歲金安。”

那人身上一身雪銀色的繡暗龍紋的朝服,將此人襯托的華貴非凡,眉宇間的那股貴胄天成的氣度非是其他皇子能比之一二。

雲裳不由自主的多看了他一眼。

這人,正是大鳳朝的第二儲君人選,鳳紫泯。

貴婦人微微驚訝的道,“泯兒,你們認識?”即便是驚訝之中,這貴婦的聲音也還是一如既往的平靜。雲裳不由的再次感歎,有教養的人果然不一樣。

然而,下一句話,就徹底讓雲裳驚訝到了極點。

“是的,母妃,此人是樓鐸丞相的幺女,樓雲裳,也就是皇後新近封的鐵項金鎖侯樓雲鈺的五妹。”

“原來是小郡主,”貴婦聽完鳳紫泯的解釋之後,點了點頭,將臉上醞釀出一個笑容來,親切又不失風度的詢問,“小郡主這麽晚了仍在宮中,想來也是來參加這次的宴席的吧?”

不是吧!雲裳在心裏畫了一片感歎號,天,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子,仔細看來,這個貴婦還真的是和鳳紫泯有那麽幾分的相似,尤其是那一對狹長的眼睛,隻是唯一不同的地方是,她的眼睛裏閃動的是柔和的光芒,而鳳紫泯的身上則籠罩著一層陰鷙的氣息,讓人不得不在他的麵前低頭。

瞧見她驚呆的樣子,鳳紫泯似乎勾了勾唇角,原來她也有這樣發傻的時候。

“原來驚擾了周妃娘娘,雲裳不勝惶恐。”她再一次斂衽,這一次是真心的惶恐,卻不是惶恐的別的,而是因為傳說中的這個周妃娘娘似乎有著不同於其他的來曆和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