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雲暉還要深入地跟火龍探討下去,忽然一眼瞥見周盈盈的神色不好,一張美玉般的臉龐上罩著一層黑色,顯然是氣憤已極,不敢再問下去,支吾了兩句,岔開話題說:“對了,火龍,剛才動手的時候,我看見你衝我眨了兩下眼睛,又說的確是在火獄之門替妖族看大門的,卻又是怎麽一回事?還有,你到底是怎麽來到這裏的?”

火龍臉色凝重了起來,取出一個包袱來遞給了方雲暉,說:“你們幾個先換上了這裏的衣服,省得招人耳目,我們邊走邊說吧。”

幾個人依言換上了這裏的裝束。換衣服的時候,方雲暉見這服飾與自己印象中的前世古代雖有幾分相似,卻完全不是一碼事情,知道自己來到“另外一個世界”,因心中所想,關心則亂想歪了,這裏還就是異世,跟自己印象中的前世,殊無半點關聯。其餘幾人,卻都覺得別扭得很。

那衣服的布料,跟華州大陸上的頗有些區別,也完全不同於樹精族中的純以植物取材,倒好像是完全從動物或者法獸的皮毛發中提取出來的,如果放在前世,絕對是“純毛”的概念了。更為奇怪的是,這裏的氣候很是溫暖,但衣服的款式無論男女,卻都是帶有了一頂帽子,且這帽子的反麵,有一張大大的簾子式頭巾,遮住了腦後,看起來不倫不類。

幾個人一麵走,火龍一麵跟方雲暉說起了自己的遭遇。

原來,火龍在被譚嘯風送到臨近龍族封地的地方就跟譚嘯風分了手。當時他受傷很重,必須借助本族龍山的地氣調養,而正如方雲暉所知道的那樣,當年火龍是為了追殺綠龍下了龍山名義上背負“叛徒”之名的追逃者之一,雖然在本族的外圍逡巡,卻始終不能踏入龍族的封地半步,否則,就有殺身之虞。

正是因為這樣,火龍的傷勢雖然大有好轉,但終究不能痊愈,實力也是大損。直到有一天,一個強大的妖族來到了龍山的腳下。

火龍身份特異,不敢輕易暴露,隻是感覺奇怪,在暗中潛行地跟蹤這個妖族。那妖族堂而皇之而來,口氣極大,指名要見龍族的族長,龍族與世隔絕多年,除了追殺綠龍叛徒之外,千餘年來無龍走出封地半步,這時候有妖族找上門來,自然不予理睬。

那個妖族實力非常強悍,在交涉無果的情況下,竟然要硬闖龍族封地。最初龍族尚且未當回事,直到這個妖族連敗六龍,族長知道事態頗為嚴重,便現身相見。龍族族長嚴守族規,雖然相見,卻隻來到封地的邊緣而已,不肯踏出半步,那個妖族也算是守規矩,也沒進入到龍族的封地之中來。

一龍一妖隔著邊界試了幾手實力,沒有分出高下來,互相都是大為欽佩。後來雙方言談罷鬥,妖族說明了自己的來意:妖族封印在火獄之門上萬年,如今憑借仇恨之力,使得通界的大門重啟,要重新入世,想找一名龍族下山幫忙。

族長自然不允,雙方眼見說僵了要繼續動手,此時族長卻憑借龍的氣息發現了潛藏在龍族封地之外的火龍。火龍的身份特殊,按照族規來說,他下山離族,便該算是龍族的叛徒,但族長深知他忠誠本族,是追捕者的身份,也不當真以叛徒來對待他。此刻火龍突然現身在龍族封地之外,可以說是解決雙方難題的一個最好良機。

於是火龍跟隨那個妖族來到了火獄之門,妖族所要做的事情,就是要他幫忙把守火獄之門,防止這個通道被外界的人類發現或者進入。而火獄之門外的那些岩漿一類的熾熱**,也正是火龍的療傷聖藥。

說到這裏,方雲暉

等人大致明白了過來,想了一想,方雲暉又問:“那麽你阻擋我進入也是正常的事情,後來又何以作弊跟我假打,放了我們進來?”

火龍哈哈一笑說:“我雖然撿回了一條命,但以龍族之尊,替妖族來看門,畢竟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情。”

方雲暉聽他說了這句,周盈盈臉上的神色一變,又有怒氣不息的感覺,轉過頭來問她:“周盈盈,這是怎麽一回事?”

周盈盈還沒有回答,火龍已經把話頭接了過來:“實際在火獄之門外,我已經借助妖族的氣息覺察到了各位的身份,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位一定是海妖族的族人了。這事情說來話長,雖然各個種族之間互相沒有什麽統屬的關係,但是我們龍族卻向來被認為是各族之靈長,地位是最為尊崇的。”

方雲暉“啊”了一聲,恍然大悟。原來這是這異界當中的種族歧視使然,妖族,必然被認為是各族中最為下等的,就像樹精族中的黑樹精一直被其他樹精鄙視一樣。那麽周盈盈身屬海妖族,跟妖族或多或少有血脈相通,怪不得她會生氣。而自己剛一進妖族之界,就問妖丹的事情,那是把妖族等同與法獸來看待了,她自然非常不滿。

想到這裏,方雲暉走過去,拉了拉周盈盈的手,柔聲說:“女皇陛下,不知者不為罪,方雲暉在這裏給你賠禮啦!無論是什麽種族,你是方雲暉的朋友,你的族人就是我紫荊花家族的朋友,一些世俗觀念,不去理它也罷。”

火龍的眼神中閃過了一絲訝異,似乎以方雲暉不以龍族為敬、不以妖族為卑而感到詫異,不過也沒再深入地說這個問題,而是換了個話題說:“不知道多少年以來,妖族上下,對人類深深地痛恨,用這種仇恨的力量解除了當年妖神的封印,開啟了兩個世界相通的大門。但這道封印,是妖神的力量,目的就是為了避免人類對妖族的入侵,現在大門重啟,說明妖族的力量已經積蓄到了一定的程度,要破門而出,找人類複仇了!”

方雲暉大吃一驚,失聲叫道:“複仇?”

自從知道了上古神戰的事情之後,方雲暉曾經反複思量了不少的事情,他幫助過樹精族,知道他們都是愛好和平,不會輕言戰事;他到過聖山,知道獸人隻以獸神重獲自由為目的,對人類也是比較和善的;周盈盈的海妖族,更是隻要自己的自由,其餘一概不論;龍族隻求偏安一隅,外麵的世界,哪怕把天捅個窟窿,也跟自己沒什麽關係。現在這妖族,竟然是要殺出火獄之門找人類複仇的?這千萬年來的仇恨,一旦迸發出來,又怎麽得了?那絕對不是海城的家國之恨、大周和狄蒙的兩國之爭、遊牧人被滅族之仇所能比擬的,這

方雲暉心念一轉,忽地向火龍問道:“火龍,如果我所猜測沒錯的話,你的職責應該是把所有外來異族格殺在火獄之門外,又怎麽會輕易的放我們進來?”

火龍搖了搖頭說:“不是的,妖族對外界,仇恨雖然非常深,但絕對不是你想象的那樣,完全不講道理。你們之所以能夠進來,一方麵固然是我有意賣放,另一方麵,也跟你們自己是有莫大關聯的。”

“妖族的仇恨不是沒有理由,他們當初被逐出自己的世界,全族人幾乎被殺光,其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為信仰問題。他們被信奉人類之神的人類迫害,所以他們所仇恨的人類,就是這些人!”

“什麽叫信奉人類之神的人類?”方雲暉這話剛一問出口,馬上就明白過來了,覺得這話問得非常沒必要,火龍說的是有信仰的人類,妖族恨的是他們

,而自己明顯地不屬於這一範疇。

“除去已經消亡了矮人神不說,其餘的,信仰大周女神、狄蒙戰神、遊牧古神的人類,妖族對他們都帶有巨大的仇恨,必然要殺之而後快!多年積攢下來的仇恨已經使他們非常盲目,其餘的一切,都不重要了。”火龍果然這麽說。

“你們進來的時候,火獄之門旁邊那塊石碑,有一股特異的力量,可以測試你們精神力當中的信仰與仇恨。你,方雲暉,你完全沒有什麽信仰,這位海妖族的美女,跟人類的神明更是不搭邊,甚至她對本族的神明也沒有什麽敬畏。”

火龍指了指趙霖兒和冰娟,繼續說下去,語氣非常肯定:“至於這兩位,她們也沒有對大周女神有什麽信奉,並且,在精神力當中,她們更傾向於樹精族多一些,怕是學了不少樹精族的法術吧?所以,雖然你們外表都是人類的形態,在骨子裏麵,卻完全不是妖族的仇恨對象。”

方雲暉冷笑一聲:“這麽說來,我還要感謝的妖族明辨是非嗎?”

方雲暉笑得很輕蔑。

火龍也在笑,卻是保持了一種溫和且禮貌的微笑,是的,很禮貌。

方雲暉的心中本來有一股怒火,但是看了火龍的這幅表情,心中忽地豁然開朗,自己對妖族的做法就算再有什麽不滿,也跟火龍是無關的。火龍保持了一個尊貴龍族的身份,因為自己和他的朋友關係,他保持了足夠的禮貌——妖族和人類的關係,在龍族看來,就像獅子和鬣狗爭地盤,哪有什麽對錯?是非?明辨?

方雲暉心中歎了口氣,擺了擺手:“不說這個了,這個跟你也沒什麽關係,你告訴我,在你把守火獄之門的這段時間裏,有什麽不尋常的事情發生嗎?”

火龍點了點頭:“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火獄之門通往外界的出口,是大周帝國境內的獅鷲山吧。最近,一些高等、攻擊力極強的妖族頻繁外出,回來的時候攜帶了大批的鮮血歸返,那應該是消除仇恨之血。”

“消除仇恨之血?那是什麽意思?”趙霖兒開口插嘴說。大家都同時地想到了山坳中那被放光了體內血液的千人隊伍。

“這我可就不知道了,我隻是聽說,妖族認為他們所殺人類的鮮血,可以消除他們的仇恨。似乎,妖族千萬年來,在這個世界裏生活得也很愜意,並不是怎麽想跟外界的人類發生大規模的戰爭,但上古流傳下來的仇恨,讓他們無法擺脫,鮮血,可能是解決這個問題的一種辦法。”火龍用一種事不關己的平淡口吻回答。

大家說說走走,轉眼之間,已經走到了城門口。火龍抬手一指:“這裏就是妖族世界裏的兩麵城了,我送你們隻能送到這裏。如果你在這裏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話,隻要來到這裏,動用一個龍族的召喚法術,我就會出現,盡我所能來幫助你的,我的朋友!”

“龍族的召喚法術?”方雲暉脫口而出。

“是的,龍族的法術,你不是會的麽?”火龍諱莫如深地一笑,身形幻化作一片紅光,消失在空氣當中,餘音仍然清晰地傳來,“你到過龍族的封地,是龍族的朋友。”

方雲暉啞然失笑,這個火龍,原來早就感知出了自己身具龍族法術,那是在自己護送陳順靈魂回龍族封地之後的酬勞,怪不得火龍見到自己的時候,格外地親熱。

“走吧,”轉過身來,抬頭看著眼前極為高大的兩麵城,“我們進城去,看來不找到妖族的核心秘密,我們很難從這裏回到華州大陸上去,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