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第一百零八章 魔門生變1

無名皺著眉頭瞪了程懷寶一眼,淡然揚聲道:“進來。”

房門開處,一個文士打扮的中年人行了進來。

這人將房門關好,抱拳道:“小生慕容天地,恬為朗月軒的主人,給兩位兄台見禮了。”

酸!

酸得程懷寶怒從心頭起,隻想暴捶此人一通才能解氣,他活到這麽大,還從沒這樣想揍一個人。

無名麵無表情的將右手中指的戒指亮了一下,才道:“如月如霜對我說有事可以找你。”

慕容天地目光掃過無名指上那枚魔門至尊之戒,身形猛然一震,滿身的酸氣忽的一掃而光,目中精光一閃,身形利落的單膝跪地,恭聲道:“屬下慕容天地參見聖尊。”

這處朗月軒乃是魔門在湖廣地麵的總堂口,慕容天地雖然武功算不上高強,但卻是個真正的情報高手,整個湖廣地麵一絲一毫的風吹草動皆逃不過他的耳目。

十三年前那場決定勝負的大決戰中,魔門總堂高手死傷殆盡,正道諸派乘勝追擊,一舉將魔門分布各地的分堂口盡皆剿滅,哪怕是有丁點名氣的魔門高手,盡遭屠戮。

活下來的魔門高手,或是歸順了陸天祺,或是從此隱姓埋名,退隱江湖。

能在那場浩劫中存活下來的,皆是魔門中隱藏得最深的耳目密探。

因之大長老手中掌握的,是一張遍及江湖的情報大網,真正的高手卻隻有渡劫聖宮中的那些人馬。

無名冷然道:“我要見如月與如霜,你需要多久能夠找到她們倆個?”

慕容天地恭敬答道:“回稟聖尊,兩位小姐現在就在常德府,兩個時辰內便能趕到。”

無名紫眸中紫芒一閃,登時爆發出一股無形的威壓之勢,聲音中不含一絲波動道:“今晚子時,我在北郊雞頭嶺上等她們倆個。”說罷長身而起。

慕容天地叩首道:“屬下遵令。”

程懷寶隨在無名身後向外走去,經過慕容天地時,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若非此時不利動手,這酸廝不死也要脫一層皮。

渾然不曉得逃過一劫的慕容天地待無名三人走後才站起身來,眸中閃過一絲急迫的神光,口中喃喃道:“要趕緊通知兩位小姐才是。”

子時正,雞頭嶺上現出兩條婀娜的身影,正是如月如霜兩姐妹。

兩片薄雲擋住了月亮的光輝,峰頂之上,一片漆黑死寂。

如月與如霜互視一眼,同時跪倒在地,同聲道:“婢子如月如霜,求見聖尊。”清麗的聲音在寂靜的峰頂響亮異常。

沒有發出絲毫聲息,無名緩緩自暗影之中行出,神情平靜淡漠,渾身卻散發著邪異莫名的懾人氣勢,仿佛是暗中統治九幽地府的魔王,忽然現身人間。

眼前這邪異的氣氛中,如月與如霜禁不住嬌軀微微一震,兩隻玉首垂得低低的,恭聲道:“小婢參見聖尊。”

無名紫眸中閃爍著明滅不定的妖異紫芒,聲音冷若玄冰般道:“是誰將我成為魔門之主的消息傳入江湖?”

感受到無名身上散發出的無盡煞氣,如月與如霜一陣膽寒,如月粉首低垂,急聲道:“聖尊息怒,如月有下情稟報。”

無名淡漠的聲音響起:“講。”

如月自懷中掏出一張卷成一卷的小小紙條,跪行至無名身前高舉過頭道:“這是婢子方自回到常德時收到聖宮中的密報,請聖尊過目。

無名接過紙條,遠超常人的銳目掃過,首先發現紙條上已變成黑色的血跡,顯然為了這張紙條,可能已有人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展開一看,上麵隻有潦草的一行字:廖風耿天楚篡位奪權。

無名默然片刻,忽然問出了一個這張紙條上所說完全無關的問題:“你們倆個在魔門中是什麽地位?”

無名如此直問,如月不敢欺瞞,老實道:“回稟聖尊,婢子姐妹承蒙大長老的栽培,委以外務總管的重任。”說罷怕無名不懂,又接著解釋道:“廖風與耿天楚兩人是內務總管,負責聖宮內的一切事物。”

“外務總管?”無名紫眸中明滅不定的紫芒忽然大盛,聲音中多了一絲危險的味道:“兩個總管跟在我的身邊做丫環,大長老真是大材小用。”

如月與如霜同時感覺到了危險,嬌軀輕震間,如霜聲音微顫道:“大長老是想要我們姐妹幫助聖尊盡快熟悉聖門,所以……”

無名淡漠的聲音打斷了如霜的話:“我曾說過,有些事情,我知道。”在漆黑一片的峰頂之上,強勁的山風掠過山林,發出有若來自幽冥厲鬼一般的可怕尖嘯,無形中為無名的聲音渲染上一層恐怖的味道。

在無名那迫人至極的強橫威壓氣勢之下,一股發自心底的畏懼襲上心頭,如月與如霜禁不住嬌軀微顫,同聲嬌呼道:“求聖尊饒恕。”

兩姐妹自從隨在無名身邊之後,明裏暗裏交鋒無數,然而無名總是給她們一股莫測高深的感覺,伴隨而來的便是一股發自心底的無力感,一種弱者麵對絕無法戰勝的強者時因為畏懼而產生的無力感。

此時此刻,在無名那雙妖異仿佛可以看穿世間一切的紫眸注視下,兩姐妹心中徹底的生出了臣服的念頭,情不自禁的想要匍匐在眼前這尊可怕魔王的腳前。

就在這時,遠處黑乎乎的樹影中忽然傳出一聲有些輕浮的笑聲,隨即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傳來:“木頭,看你把兩個小美人嚇得,有話好好說嘛。拜托你麵對美人時能不能不要總是板著一張臉,在這個黑漆漆的地方,很嚇人的!”

如月與如霜從未想到過有朝一日自己竟會如此盼望著這個卑鄙下流的寶爺的出現,聽了程懷寶邪氣十足的聲音,倆姐妹同時有鬆一口氣的感覺。

之所以如此,是因為據她倆觀察所得,聖尊隻有與寶爺在一起時,才偶爾會露出人的感情,才不那麽令人畏懼。

果然,隨著程懷寶的話聲響起,壓得兩姐妹快要喘不上氣來的那股威煞陡然消散了不少,無名淡然的聲音響起:“你們起來吧。”

如月與如霜暗自長出一口氣,恭聲應是後爬了起來。

程懷寶施施然的自樹影中行了出來,以他一慣的不正經神情邪邪道:“兩位美人,如果我是你們,便老老實實的把你們知道的一切都說出來,可別怪我沒提醒你們,你們這位聖尊可從來就不曉得什麽叫憐香惜玉。”

被程懷寶這麽一嚇,兩姐妹嬌軀又是一震,沉穩功夫不如姐姐的如霜急急道:“聖尊,如霜與姐姐真的沒有參與廖風、耿天楚的犯上作亂,求聖尊明鑒。”

無名的紫眸淡淡的掃過兩張麵色同樣惶然的如花俏臉,沒有說話。

旁邊的程懷寶自然替無名代勞了:“你們倆個或許沒參加,不過魔門那個老不死的狗屁大長老可就說不準了,沒有他準許,那兩個混賬可能奪權成功嗎?”當時從無名口中知曉這世上竟然有比他師父至真老祖活的還要久的人,程懷寶可是著著實實吃驚不小,自此後老不死這無比準確地稱謂便成了大長老的專屬。

“這……這不可能,若大長老準許廖風與耿天楚這一對叛逆篡位奪權,必會通知婢子姐妹……”突然曉得自己說漏了嘴,如霜的聲音嘎然而止。

程懷寶臉上現出一絲可怕的邪笑,淡淡的接道:“必會通知你們暗中下手,把無名與寶爺我暗中作了對不對?”

如月與如霜心神巨震,程懷寶所說的正是大長老派她們跟在聖尊身邊的任務之一,若他們發現聖尊懷有異心或是一個無能之輩,立即動手除之。

程懷寶口氣轉為溫和道;“你們倆個不用怕,其實無名早就曉得了,他以前不殺你們,現在自然也不會因為這個殺了你們。寶爺現在問你們一句話,如果那個老不死的與我們兄弟作對,你們倆個跟著誰?”

如月與如霜現在最怕的便是這樣的攤牌,她們從心底裏畏懼無名,早已失去了與之為敵的勇氣。

然而大長老於她們有養育教導之重恩,她倆自幼跟隨大長老,一身本事與現在的身份地位皆為大長老所賜,恩深若海,她們更是不可能背棄。

人生總會遇到這樣的兩難抉擇!

她們曉得,此時此刻如果不向聖尊表明效忠之心,這處荒山野嶺,便將會是她倆的葬身之地。

心思千回百轉間,倆姐妹的星眸對碰一下,發現對方眼中閃爍著相同的堅定光芒,如月深吸一口氣,秀眸勇敢的直視無名道:“啟稟聖尊,大長老養育教導我們姐妹長大,恩比天高海深,如月與如霜永不會背棄大長老。”

無名抬手攔住程懷寶待要出口的話,紫眸中射出兩道刺目紫芒,射入如月的秀眸,陰沉道:“即使與我為敵也不會背棄大長老嗎?”

在無名那妖異可怕的目光注視下,如月心神巨震,強自勉強著自己才沒有避開無名的目光,然而秀眸中波光卻已泄漏了她心中的畏懼。

她聲音微顫卻堅定的說出了隻有兩個字的答案:“是的!”

無名又看向如霜,淡漠問道:“你呢?”

性子活潑的如霜沒有姐姐的鎮定功夫,不敢與無名的目光對視,粉首低垂,聲音顫動著道:“如霜……如霜與姐姐一樣。”

“很好!”無名說著話抬起了他的兩隻鐵手,緩緩伸向如月與如霜。

在無名與程懷寶這對把江湖攪得風雨漫天的絕世雙惡麵前,倆姐妹曉得自己根本一點機會皆沒有,索性不再做無謂的反抗,兩雙明眸緊緊地閉上,嬌驅微顫的等待著死亡那一刻的降臨。

當無名的手碰觸到兩姐妹略顯單薄的香肩上時,如月與如霜的嬌軀畏縮的猛然一震。

這世間又有幾人能真正做到漠視死亡呢?

然而出乎倆姐妹的意料,無名的手隻是輕輕的在她倆的粉肩上拍了一下,聲音中竟帶了一絲從未在她們麵前出現過的溫和:“你們兩個很好。”

自以為死定了的姐妹倆猛然睜開兩雙美目,明眸中滿是不敢置信的神光望著無名,她們實在分不清,聖尊這話是什麽意思?

無名淡然道:“你們很誠實。”

如月與如霜還是沒弄明白無名的意思,明眸中寫滿了疑惑,但從無名溫和的語氣中,她們曉得兩條小命是保住了。

程懷寶邪笑著替無名解釋道:“誠實救了你們的命。你們倆個小妞生死關頭還能對那老不死的知恩圖報,以後也不會背叛我們。如此忠心耿耿又能力不錯的兩個丫環,木頭怎麽舍得殺了,寶貝還來不及哩。”

顯然程懷寶的調侃令某人有些惱火,無名重重的哼了一聲,瞪來兩道惡狠狠的目光。

程懷寶有恃無恐的嗬嗬一笑,曉得有這倆丫頭在的時候,無名怎都會給他留些顏麵。

果然,無名隻是瞪了他一眼,隨即轉頭對如月與如霜柔和道:“如果你們願意,從今以後便跟著我吧。”

“什……麽?”倆姐妹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聖尊饒過她們的性命已經令她倆莫名其妙了,現在這句話更是完全超出了倆姐妹的認知,誰會將未來可能的敵人留在身邊。

無名沒再做任何解釋,徑自緩步向山下行去。

如月與如霜有些不知所措的對視一眼,慌忙跟了上去,兩雙看向無名背影的明眸中充滿了異樣的神采。

若說以往她倆對聖尊的莫測高深充滿了畏怯的話,那麽此時無名的寬容與信任令她們的心中更多了一股敬仰。

程懷寶邪笑著叫道:“木頭帶兩個丫頭先走,我要方便一下。”

待無名與兩個丫頭走的沒了影子,程懷寶淡然道:“兄弟們都出來吧。”

十數條黑影似鬼魅一般無聲無息的自樹林與草地中躥了出來,正是趙誌南與他的落雷堂弟兄。

他們渾身上下皆塗了一層粘性極佳的鬆脂,再在其上粘滿了樹皮苔蘚以及一些枯枝草葉,若他們伏在地上不動,莫說是現在這等漆黑的夜裏,便是大白天也很難發現這等逼真地偽裝。

論起伏擊偵查,無名與程懷寶比起這些專家來可差得遠,這次行動,趙誌南與一眾手下讓他們哥倆真真正正見識了鐵血神武營的實力。

趙誌南將他們在蒙古作戰時的最擅長的那一套看家本領搬了出來,論起潛蹤匿跡,在一覽無餘的大草原上都能打蒙古人伏擊的他們,在這月黑風高又樹林密布的山上,設計出一個伏擊圈來簡直如兒戲一般簡單。

最令程懷寶意想不到的是,這些沒有練過內功的漢子在埋伏時不但瞞過了他的耳目,竟然連無名那個怪物都說察覺不到,這簡直有些不可思議,鐵血神武營實在不愧有大明第一軍的稱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