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第一百二十七章 勝負之間1

生死關頭,無名忽的覺察到前方對手的劍勢中不可思議的現出一絲微不可查的遲滯,以對手方才表現出的功力而言,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直覺引導的行動遠遠快於無名的思考,在他昏沉的大腦還沒來得及做出判斷之前,他的身形已如一頭惡狼一般,俯身狂撲而上。

除非有人的內力能夠超過紫極元胎與靈蛇寶丹所含靈氣的總和,否則任何真氣的傷害對於無名而言都已免疫。

也因此,王昆劍式中真正的殺招,那股無堅不摧的劍氣無法傷到無名分毫。

不但如此,且王昆的長劍每在無名身上留下一道傷痕的同時,運在劍上的真氣便會被無名吸走一些,然而他的劍太快了,當他覺察到這一異常現象時,內腑間的真氣已虛,劍法登時因之出現了一絲決不可能的間隙。

無名直覺下的反擊,在時間與角度的拿捏,可說險奇至極點。

王昆隻覺得一股淩厲的令人幾不能呼吸的殺氣撲麵而來,以他的高深修為也不禁心神一震,自覺無法抵擋,在保命與截敵的選擇中他沒有絲毫猶豫的選擇了前者,身法倏變,陡然橫移。

無名終於衝開最後一個高手的攔截,在他前方五丈遠,便是一道向上攀升的斜坡,斜坡之上,正是逃出生天的西院牆。

在無名身後僅僅四丈遠的彭雲龍豈肯任無名就這麽逃脫,目眥欲裂的他大喝一聲,帶著他滿心憤怒與全身功力的精鋼長劍脫手而出,化作一抹飛虹,夾著銳風勁嘯,匹練一般飛斬向無名背心要害。

無名的靈覺先於耳朵感受到了無比的危機,虎軀下意識的向右一擰,陡覺左肩一熱,一股無法形容的恐怖衝力撞得他接連幾個踉蹌,終於一個滾翻撲倒在斜坡之上。

而此時,他離坡頂院牆內側的守道,隻餘數尺距離。

數尺的距離,也是生死的距離。

無名噗的一聲,吐出一口血來,內腑有若火焚般灼熱難當,即使他怪物一般非人強悍的身體,硬生生承受了彭雲龍這等超級高手的全力一擊,也終於支撐不住。

彭雲龍與他麾下六個一流高手同時飛身而起,似七頭惡鷹獵食,淩空下擊,將無名所有的退路盡皆封死。

他們皆已然恨到了極點,手上兵刃夾帶著淩厲異嘯,存心要將無名這個大鬧荊州幫總堂的惡人砍成肉泥。

無名自知必死,反而更加激起了他天生的凶性,強打精神拚盡全力揮出一掌,他要用破天神掌同敵人拚個同歸於盡。

然而老天似乎在這一刻同無名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破天神掌竟然在這最關鍵的生死關頭失靈了。

無名心中沒有一絲對於死亡的恐怖,嘴角泛起一絲有些自嘲的笑意,想道:“他娘的十分之一神功。”

就在無名距離死亡隻有咫尺之遙的時候,在荊州幫七大高手的身後傳來一聲驚天動地的暴喝,那是程懷寶的聲音。

依照兩兄弟事先的計劃,在無名發動之後,程懷寶便立刻悄悄潛至西麵的院牆下。

由於無名在荊州幫總堂中大鬧,並向西麵突圍,引得西牆上的守衛盡皆離開崗位前去攔截,因之程懷寶無知無覺的從無人把守的西院牆跳入院中。

事先早已有備的他一身荊州幫普通幫眾的打扮,混在混亂的人群中,毫不顯眼,所有人的注意力皆被無名引去,沒有任何人發現程懷寶這個魚目混珠的敵人。

本來依照兩兄弟原本的計劃,程懷寶以聲東擊西之策引走荊州幫的主力,無名自絕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殺入,在敵人沒有反應過來之前,強行突圍,殺出西院牆。

而混入荊州幫內部的程懷寶則伺機偷襲,爭取趁亂宰掉幾個荊州幫的高手,然後逃之夭夭。

然而這次行動他們碰到了一個高明的敵人,從第一步便被彭雲龍識破,無名的偷襲變成了強攻,預料中輕鬆的騷擾戰變成了一場艱苦凶險的突圍血戰。

程懷寶潛入這座跨院時,正趕上無名遭受王昆的偷襲,看到渾身浴血滿是傷痕的無名,他心中便是一顫,曉得兩兄弟的計劃實行的並不順利。

為了策應無名,他立刻混在四、五個荊州幫大漢的中間,衝向鬥場。

待到無名身中彭雲龍的飛劍撲倒在地之時,程懷寶心神俱焚,雙目盡赤的他狂喝一聲,陡然從人堆裏蹦了出來,情急之下,威力遠勝平日練功近一倍的絕招孤絕一刀倏然展開。

血魂寶刀仿佛忽然間有了生命一般,暗紅色的刀身陡然散射出耀眼妖異的血色光芒,形成一尺餘長詭異莫名的紅色刀芒,仿佛來自九幽地府的鬼魔想要劈開天地一般,狂暴鋒銳至無堅不摧的刀勢,淩空飛斬向已然縱身而起攻向無名的荊州幫七大高手。

一丈距離,眨眼而至。

荊州幫七大高手,誰也沒料到會在如此關鍵時刻發生這等可怕變故。

極致淩厲的刀意,令他們同時生出極度危機的感覺,每個人皆覺得這慘烈無匹一刀的主要目標是自己。

在保命與殺敵的選擇中,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選擇了保命,七人同時生出變化,眼看已劈在無名身上的兵刃一齊轉向,迎向程懷寶遠超平日水準,仿佛能劈開世間一切的孤絕一刀。

聽到程懷寶暴喝那一刻,無名便重振鬥誌,遍體鱗傷疲乏癱軟的身軀忽又生出一股力道,他雙臂猛然一撐,身形貼地向前滑去。

一股勁氣襲向無名背心,那是彭雲龍分心二用攻來的一腳。

當程懷寶的孤絕一刀與七大高手的應招相交的那一瞬間,憑空刮起一股強烈風暴。

程懷寶似一隻逆風而行的海燕,無堅不摧的孤絕一刀就象破開那座巨岩一般,引導著他生生衝破了七大高手倉促間的合擊。

大地上綻放一片淒厲血雨,荊州幫七大高手中的一人被攔腰劈成兩段。

程懷寶也沒好過多少,鑿穿而過的虎軀如受雷擊,數處血花崩現,內腑狂震間,口中鮮血狂噴。

以一敵七,且對手中還有彭雲龍這等功力勝於自己的超絕高手存在,程懷寶雖身受重傷,仍然足以自傲了。

孤絕一刀,確有孤絕天下的氣概!

幾乎在程懷寶與七大高手硬拚的同時,無名也被彭雲龍全力一腳踢中,內腑激**之下,噗!鮮血狂噴,雄壯的虎軀高高飛起,劃過一道弧線,似一隻中了箭的鳥兒一般筆直的落向漆黑的院牆外。

程懷寶眼見無名摔落的身體,目眥欲裂,兀自噴血的口中暴出一聲怒吼,情急之下強提所餘無幾的真氣,似利箭一般飛身而起,追在無名掉落的身軀後,消失在漆黑的院牆外。

荊州幫六大高手的心神盡為程懷寶威力絕倫的孤絕一刀所奪,他們以前絕沒想到過人世間竟會有如此恐怖的刀法。

彭雲龍方才既要分心二用的攻擊無名又是空手接招,被孤絕一刀的無匹刀氣所傷,左臂一道血淋淋能夠看見白森森臂骨的刀創,長達一尺餘長,此時他顧不得從臂上傳來的鑽心劇痛,雙目圓睜,暴喝道:“追!不將這兩個小子挫骨揚灰,本幫主誓不為人!”

王昆等五大高手齊聲應是,展開身法似五隻蒼鷹般拔起身形,躍下西牆,融入外麵的黑暗之中。

緩步走上守道的彭雲龍再沒有半點平日裏指揮若定的風采,他麵目扭曲著,赤紅的雙眸死死的望著牆外黑漆漆的山野,眸中是濃若有形的憤怒。

隱藏在那焚天怒火深處的,還有一股無奈。

他今晚的布置幾乎沒有絲毫漏洞,卻仍然損失慘重,還被絕世雙惡逃了出去。

絕世雙惡……

真的是兩個永遠都能令人大出意料的可怕的敵人。

今夜若不能剪除此二人,則不隻是荊州幫,整個雙刀門一脈江湖勢力都將麵臨一種可怕危險的局麵。

一個麵如土色的小頭目顫巍巍的行到彭雲龍身後,單膝跪地聲音顫抖著道:“啟稟幫主,石副幫主……他……他不行了。”

“什麽?”彭雲龍雙目一片赤紅。

石堅之於他,不啻是左膀右臂一般,兩人間的交情之深,不亞於親兄弟。

極度的痛心與仇恨,彭雲龍的手掌微微顫抖著,漸漸的這顫抖擴散至原本堅定有如山嶽的挺拔身軀。

就在這時,人影閃動間,王昆手持著彭雲龍那柄原本刺穿無名肩頭的長劍,與其餘四人重又翻上高牆。

幾人都已發現自己幫主的情形有些不對,不曉得緣由的他們皆以為彭雲龍是因為自己等人的空手而歸惱火。

王昆的地位最高,自然而然的也是由他出麵回複,他小心的雙手將長劍捧至彭雲龍近前,道:“啟稟幫主,牆外地上隻留下幫主的寶劍,循著地上的血跡,那兩個小子已潛入山林,屬下等不敢擅專,所以立刻趕回來稟報。”

彭雲龍終非常人,長長的吸了口氣,情緒漸漸平穩下來,若非眸中燃燒著熊熊恨火,旁人根本無法從他冷靜的麵龐上看出絲毫端倪。

他並未追究王昆五人為何沒有跟隨進入山林之中,所謂困獸猶鬥,受了傷的猛獸才是最危險可怕的,以方才無名、程懷寶所表現出的水準,若他們隱於山林暗處伺機偷襲,五個人中必有傷亡。

先前入幫大鬧的無名本就已傷痕無數,更被自己全力飛劍所傷,不死已是奇跡,後出現的程懷寶以一敵七,哪怕他有通天徹地之能,受了自己為首的七個一流高手的合擊,也絕不可能全身而退,看他最後掠走時口中狂噴的鮮血,便是證明。

這兩人皆受傷嚴重,已成甕中之鱉,絕逃不遠,何苦再枉送手下高手的性命,最妥當的方法莫過於點齊了人馬持著火把入山搜尋。

萬千念頭在一瞬間轉過,彭雲龍重重的哼了一聲,殺氣騰騰道:“召集所有兄弟,點齊火把隨本幫主入林搜索。”

王昆猶豫一下道:“幫主您的傷……”

彭雲龍目中射出兩道神光,似欲穿透牆外那有若濃墨般漆黑的夜幕一般,聲音奇冷道:“快去!”

再沒人敢多說什麽了,眾人躬身應是。

作為江湖上的一流幫派,荊州幫的組織無疑是出色的。

一炷香的工夫後,數條火把組成的長龍遊入山中。

一刻鍾後,紀中率領著五惡人與暗箭小隊趁虛殺入荊州幫總堂。

這正是無名與程懷寶這次夜襲荊州幫的連環計中的最後一環。

若是正常情況,他們的連環計很難讓心思縝密的彭雲龍上當,然而或許是命運使然,因為石堅的死,彭雲龍恨極之下,算漏了絕世雙惡的實力,幾乎是傾巢而出,幫內隻留了第三號高手毒龍手張子和統轄不到百人坐鎮。

紀中等三十餘人,似狂濤般衝入荊州幫總堂,橫空的暗器有如狂風暴雨一般肆虐。

報仇!

為死去的弟兄們報仇!

留守的荊州幫大漢猝不及防,沒有人能在狂風暴雨般的暗器打擊下存活,每一個倒下的人皆被射成了刺蝟。

震耳欲聾的警鍾再次響起。

毒龍手張子和率領著二十餘個手下迎麵截住了紀中。

沒有人出聲說話,暗器有若飛蝗,將張子和這唯一有組織的一次抵抗籠罩在其中。

慘叫聲迭起,二十餘荊州幫大漢隻一接觸便倒下一半人。

長劍耀出漫天劍芒護住全身的張子和被眼前這種強盜式的雷霆攻擊嚇壞了,曉得事已不可為,不走就是送死,陡展身法,借著兩名手下大漢身體的掩護,身形連閃間,已遁出兩丈遠,脫離了暗器大陣。

就在他腳下使力待要全力逃遁時,迎麵五個滿麵橫肉的大漢將他截了下來。

中間那個身高八尺的粗壯漢子獰笑道:“小子,想走也要問問咱五個惡人爺爺答應不答應?”

五惡每人的功力皆與張子和相差無幾,且五人自幼便在一起練功,彼此間配合默契純熟,喜好惹是生非,以打架取樂的五人,搏鬥經驗更是多到了嚇人的地步。

以五打一,結果沒有任何懸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