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第一百五十六章 重回玄青

“啟稟掌門,那……那兩個人回來了。”

一個急促的聲音猛然自門外響起,正在處理一些要緊文函的蒼空微微一怔,顯然被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弄得有些糊塗,揚聲喝道:“把話說清楚,什麽人回來了。”

房門一天,心急火燎的玉真竟逾矩的未經蒼空允許便行了進來,一臉焦急道:“掌門怒罪,是……是那兩個人,就是四年前被逐出山門那兩位。”

“什麽?”蒼空猛地站了起來,任憑他修為再深,此時也不禁凜然色變。

深深吸了口氣,蒼空強行壓下心中那股無法形容的驚駭,重又回複了他原本的雍容大度,緩緩道:“走!”

被逐出山門的兩個小祖宗回山的消息似一顆巨石投入水中,登時引起了整個玄青觀的轟亂,無數弟子從觀內各處蜂擁而出,隻為了能目睹這兩個絕對隻能用傳奇二字來形容的故人。

在無數驚異敬畏的目光中,無名與程懷寶坦然行走在闊別多年的宏大院落間,舉目四望,這座承載了兩兄弟十餘載悲歡離合的院落,一切都是那樣的熟悉,心中不禁別有一番異樣感懷。

前方人群忽然一分,蒼空打頭,蒼穹、蒼玨等一眾在玄青觀位高權重的長老緊隨在後,一起迎了出來。

便是聖人穀美伯釗或圓守寺方丈了空大師到訪,玄青觀也決不會如此興師動眾的迎接,但無名、程懷寶兩兄弟與玄青說不清道不明的淵源。卻令得這些玄青大老們不得不齊齊丟開一切。

蒼空雖是掌門之尊,在無名兄弟麵前一樣不自覺的矮了一頭,當先打個道稽,張口道:“無量壽佛,兩位少俠忽然到訪,不知所為何來?”

程懷寶坦然受了蒼空一禮,臉上掛起一個和善的笑容道:“蒼空掌門用不著如此客氣,我們兄弟再怎麽說也是從玄青觀出來地,人不親土親,對玄青觀自然有一種沒法形容的親近感。此次前來一為祭掃先師至真老祖的靈丘,二來便是想拜訪一直以來都很照顧咱們的幾位逍字輩的長老。當然了,若蒼空掌門有暇,咱們還想與你好好的聊一聊。”

蒼空臉上沒有絲毫變化,心裏卻是劇震。暗道:“莫非他們已然知道了本座與薑伯釗、了空大師的密議?”隨即便將這想法否決。那麽機密的事情。萬無被兩兄弟知曉的道理,腦中靈光一現,忽然想到兩兄弟的來意,暗自叫聲不好,隻怕自己所有地計劃都將因為他們的到來而不得不夭折腹中。

蒼空究是天下第一大派的掌門,雖然心裏波濤洶湧。百念叢生,卻未亂了方寸,麵上一絲痕跡皆未外露。默然片刻,點首道:“既如此,兩位小俠隻管自便,本座在堂中靜候大駕。”

對他而言,事已至此,也隻有見步行步了。

目光掃向周圍無數看熱鬧的玄青弟子,蒼空的雙目中陡然射出兩道仿佛頭頂豔陽般令人無法直視地刺目精芒。

“玄青弟子,各歸各位,擅離職守者,接門規法辦!”未見他使力發聲,聲音卻仿佛響在每一個人地耳鼓之內。

所有玄青弟子一哄而散,轉眼間走了個幹淨。

蒼空又向無名、程懷寶稽首為禮,徑自轉身而去。

程懷寶望著蒼空遠去地背影,運起束間成線的高明功法對無名道:“這個蒼空好生厲害,咱們哥倆聯手能否鬥得過他?”

無名不置可否的微微哼了一聲,此時蒼穹、蒼玨等長老已然迎了上來,程懷寶尤其對當初在懸崖邊上放過自己一馬的蒼玨甚有好感,臉上始終帶著謙和笑容,再非往日小祖宗時的囂張跋扈,很是熱情的寒暄了一陣,這才脫開了身。

眾長老臨散去時,程懷寶地耳中傳來蒼穹的秘密傳音:“兩位少俠一會兒有暇,一定到規法殿來一趟。”

程懷寶的嘴角噙起一絲神秘笑意,點頭示意知道了。

玄青觀西側一座不高地山包上,孤零零的矗立著一座墳丘,數年時間無人打理,墳丘之上荒草叢生,一派破敗景象。

兩兄弟跪在當初二人親手所立的石碑之前,心中百感叢生,隻覺得自己二人忒也不孝,竟然令至對他們恩重如山的思師,陰宅如此不堪。

叩了三個響頭,無名一拍程懷寶的肩膀,聲音微啞道:“小寶,你給師父燒些紙錢,我為師父整理陰宅。”

程懷寶雙目通紅,點點頭後爬起身來,一邊燒起紙錢一邊喃喃道:“老雜毛,木頭和小寶回來看你了。咱們哥倆在外麵可沒有給你丟臉,現在可著整個江湖,怕也就是你的這倆徒弟最是威風了。”

無名一雙鐵手,可比鐵鏟好使的多,雙手快疾若電,沒一會兒的工夫便將墳丘之上的荒草清除幹淨,又掘來許多新土,培在墳上,這才作罷,取出帶來的火燭祭品,擺在墳前,又燃起一串爆手竹。

在震天的炸響與彌漫的硝煙中,兩兄弟恭恭敬敬的叩了三個響頭,至真老祖的音容笑貌在腦海之中忽隱忽現,一切仿佛就發生在昨日,又在墳前跪了半個時辰,這才起身作別,緩步下山。

在那兩名道字輩弟子的引領下,無名與程懷寶來到了位於擎天峰半山腰處,一座不起眼的柵蘆小院,正是玄青觀中幾位碩果僅存的逍字輩超級長老隱居的院落。

早已有人將兩們小祖宗返山的消息通報了幾位超級長老,到如今,逍字輩的長老活在世上的僅有十三人,且其中七人雲遊在外,不知所蹤。其中就包括一手創造玄青大劫之殉道日地逍清子,當年威震江湖的玄青七老,也已凋零的隻剩下了逍靈子與逍宇子二人。

留在這座小院中隱居的,除了逍靈子與逍宇子外,還有另外四個逍字輩長老。

這六個寂寞了許久已入古稀之年的老道士聞聽兩個小祖宗歸山消息,分外開心。

曾經玄青二怪荼毒多年的他們對於兩位小祖宗的感激喜愛之情,絕非旁人所能想象。

將無名和程懷寶迎入屋中,揮退了兩個道字輩的徒曾孫,六張在旁的弟子麵前永遠板得老長的老臉上俱都是和藹笑容,逍靈子幹咳一聲。故意將臉一板,道:“不是消靈羅嗦,兩位小師叔未免有點太過任性了,蒼穹那個混小子不懂事,小師叔何必與他計較。最後竟還鬧到還欲地地步。真是荒唐!這事逍靈已經罵過蒼穹了。事情也快過四年了,兩位小師叔若是氣消了,便回來了,你們那個小打小鬧的雙尊盟,不要也罷。”

其他五個老道盡都一陣應和,紛紛勸無名與程懷寶回玄青。

顯然玄青觀中沒有一人將兩兄弟變成絕世雙惡之後的事情告訴這些超級長老。程懷寶心對譚園主所定的計劃,又增了幾分信心。

嘴角掛起一絲苦笑,程懷寶一臉在外麵受盡欺壓。終於見到親人的淒然神情,一把拉起逍靈子青筋暴露地老手,激動無比道:“老師侄……唉!幾位老師侄有所不知,現在我們便是想回來,也再無可能了。”

當年親身受過麻煩老祖荼毒地逍宇子蹙著兩道壽眉道:“青天小師叔此話怎講?兩位小師叔若要重回師門,還有哪個敢攔阻不成?我們幾個老家夥雖然多年不問觀內事務,但兩位小師叔地事是一定要管的。”

程懷寶半是感動半是做戲,雙目已然通紅,搖頭擺手道:“不說了……唉!不說了……”一副受了天大委屈,一言難盡的模樣。

這一來可急壞了六個平均年紀已過八十的老頭子,逍靈子凜然色變道:“青天小師叔有話隻管說,天大的事都有我們六個老東西為兩位小師叔做主。”

無名是最受不得別人對他好的,感受到六老對自己兄弟那份真摯到極點地關懷與愛護,不禁張口道:“六位……老人家莫說了,我們的事情太過複雜,說也說不清楚,算了。”

一位叫逍陸子的長老道:“無名小師叔如此說,豈非是把我們幾個老頭子當成了外人?兩位小師叔受了欺負,便是咱們玄青觀受人欺負,豈能算了!”

這話一出,登時引來基他五個老道地呼應。

人老了,都有護短的毛病,歲數越大,這毛病便越重,幾個八十多歲的老頭,雖然口中小師叔的叫著,實則心中都將無名與程懷寶當作了自己的子侄,哪肯任人欺負?

程懷寶一看時機差不多了,半推半就之下,終於一副勉為其難的模樣,敘述起六個老道不知道的事情。

從兩兄弟與律青園主打賭,在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嫁禍魔門最終破解了魔門藏寶圖的陰謀說起,剛剛說到大喜之日的驚變,逍宇子已然忍不住蹦了起來。

這老頭也是個火爆脾氣,怒道:“蒼空是怎麽回事?整樁事情漏洞百出,他怎麽不問青紅皂白,就同其他的門派聯手對付自己人?”

逍靈子當年乃是玄青觀的二號人物,智計見識遠勝逍宇子,一臉沉凝壽眉緊蹙道:“師弟少安毋躁,聽青天小師叔把話說完。”

程懷寶繼續陳述,隻是這次陳述,一反常態,無數險死還生的浴血拚殺,卻隻是平直說出,沒有絲毫法律添油加醋。

見識過無名打動譚菲雅的過程,他已知道,有些時候真誠的力量遠比心計更加管用。

再無人打擾,程懷寶一氣嗬成,一直說到雙刀門悍然攻入漢中府,大肆屠戮自己屬下這一段,已是潸然淚下,哽咽不止。自然再無法說下去了。

六個老頭愣住了,目瞪口呆,久久不能言語。

他們無法想象,當兩個人要與整個江湖為敵時,會是怎樣的一番情景。

不說旁的,光是方柏縣那次圍攻,聽著程懷寶口中吐出的一個又一個耳熟的名字,六老心中自問,便是換了自己六人,要想衝出重圍。怕也要經過一番苦戰。

許久後,逍宇子幹咳一聲,聲音微啞道:“青天小師叔,你……你方才說的不是天書吧?”

程懷寶使袖子擦了擦臉上地淚水,淒苦一笑道:“我倒寧可說的是天書……六位老師侄不信便算了。”

茲事體大。五個老道盡都閉嘴不語。眼光齊刷刷落在了閉目沉思的逍靈子麵上。

逍靈子眉頭愈鎖愈深。似是有什麽想不通的事情,猛然間睜開雙目道:“青天小師叔,我們幾個老東西歸隱這十年間,三教五門間可是發生了什麽?”兩道冷電般的銳利眼神,直射程懷寶。

程懷寶暗叫厲害,點點頭道:“老師侄料事如神。自逍遙師侄後,聖人穀便開始暗中動作,聯合雙刀門與玉扇宮。妄圖謀得我玄青統馭江湖的至尊地位,到如今,暗鬥已成明爭,兩邊都撕破了臉,從叫罵到武鬥,衝突不斷,隻是到目前為至還沒有發生大規模的火並。”

幾個老道聽了程懷寶的話,似乎並無特別驚訝之處,隻是互相望了望,臉色都有些古怪。

逍靈子長歎一聲道:“掌門師兄才是真正的料事如神,早已看清了薑伯釗的野心……唉!若非身中大魔頭陸天涯地致命掌傷,師兄他無暇處理觀務,哪到薑伯釗囂張?蒼空……”

提到蒼空,一雙老眼中透出失望的光芒,他掌管規法殿二十餘載,老人精一般,一早從程懷寶的敘述中聽出了端倪,微微搖頭道:“蒼空才智武功俱為後輩最佳,可惜心胸方麵狹隘了些,少了容人之量。

兩位小師叔看在同為玄青一脈的份上,莫要與他計較可好?一會兒我們幾個老頭子便去找他說項,務要他答允兩位小師叔重返玄青。

哼!老道倒要看看,薑伯釗他還真能翻了不成?不過雙刀門的事恐怕要先放一放,牽一發而動全身,不得不慎重行事,請兩位小師叔體諒。”

逍靈子話中,處處體現出對無名兄弟地維護與關懷,無名心中甚是感動,一貫淡然地聲音中多了一絲波動道:“小寶把所有地事都說出來。”

程懷寶心中也覺得跟這些個真心關懷愛護自己的老人耍心眼實在罪過,站起身來,恭恭敬敬的對六個老道躬身行了一禮,起身來道:“多謝六位老師侄的愛護,不過我方才的故事還未講完,一切待我講完你們便明白了。”

如果程懷寶方才所說雖然叫六個老道感覺象在聽天書,那麽接下來滅亡雙刀門的這一段,則幹脆將這六個經過無數大風大浪的老人兒徹底聽傻了。

滅亡雙刀門?

若是玩笑地話,這玩笑也未免太大了一點。

可是程懷寶將如何滅亡雙刀門的過程,敘述得極為詳盡,前後貫通,環環相扣,沒有一絲破綻,雖然極盡離奇之能事,卻又容不得人不信。

逍靈子修為最深,當先醒過神來,目光如炬道:“青天小師叔你老實回答逍靈,一直被人追殺的你們,哪裏來地如此雄厚實力同雙刀門對決?尤其那張買凶黑榜,便是玄青觀來動作,也非易事。”

逍靈子這問題可說一針見血,不過程懷寶騙人的工夫早已登峰造極,想都沒想便答道:“有俠客殺手堂幫助,區區一張買凶黑榜,算不了什麽。”

俠客殺手堂這招牌確實足夠唬人,逍靈子沒有絲毫懷疑,點點頭後眉頭又蹙道:“有俠客殺手堂的幫助,這張買凶黑榜確實不是問題,可兩位小師叔與雙刀門決戰時,總共出動了二百餘名屬下,請問青天小師叔,這些人是你們從何時收下的?又是從何處收下的?”

“這個……”程懷寶眉頭一蹙,有些答不上來了,總不能實話實說是兩兄弟吞並魔門的人馬吧,那還不得立刻翻了臉?心中一急。求救的眼神投向無名。

無名可能是天下間最不擅長編謊欺騙的人了,接收到程懷寶地目光,微一遲疑,便老實的道:“我們不能說。”

逍靈子的眉頭也蹙了起來,目光更銳,問道:“為何不能說?”

無名答得更加幹脆:“秘密。”

逍宇子有些不快道:“無名小師叔這便不對了,我們幾個老頭子都沒把兩位小師叔當外人,若都是自己人,還有什麽秘密的。”

無名本就覺得理虧,登時語塞。紫眸中波光一閃,便待實話實說,旁邊忽然傳來程懷寶的一聲長歎,這無賴一臉愧疚,誠懇至極點道:“逍於老師侄教訓的是。雖然這項秘密確實驚天動地。但咱們大家都是自己人。也沒什麽可隱瞞的。”話音微微一頓,才又長歎道:“我們兩兄弟逃亡時,在襄陽府北,救下了一夥劫囚車的盜匪……”說著話將當日如何救下趙誌擊等一行的過程詳細闡述一遍,最後道:“這些鐵血漢子,感念我們兄弟的思情。召集起數百舊眾,就這麽跟了我們。他們都是朝廷張榜緝拿地欽命要犯,一旦風聲走漏。後果不堪設想,還請六位老師侄萬勿將此事散播出去。”

這番虛中帶實的答話,沒有絲毫破綻,更不用怕日後有人去調查。

隻要是有血性的江湖人,對手精忠報國的忠臣義士,最是欽佩敬服,幾個逍子輩長老異口同聲道:“小師叔放心,這事入了我們耳朵便算到頭,絕不會說出去。”

程懷寶這番天衣無縫的解釋終於打消了逍靈子最後一絲懷疑,這老道麵色轉和,也點點頭道:“方才逍靈言語間若有冒犯,還請兩位小師叔莫要見怪。”

程懷寶暗自籲了口長氣,心道:“不枉費了如此多地口舌,終於搞定你這個精明地老頭了。”麵上卻還作出一副理當如此地模樣道:“老師侄這話就見外了,這些事情若不說清了,確實叫人難以置信,莫說你們旁聽的了,便是我們兩兄弟親身經曆的,都還覺得仿佛做夢一般。”

逍靈子沉思片刻,緩緩道:“兩位小師叔今後有何打算?”

至此時,他終於放棄了讓無名與程懷寶重回玄青的念頭,事實明擺著,憑他們兩兄弟現在的實力威望,開宗立派傲視江湖已灰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又豈會在乎玄青兩個小祖宗這份有名無實地虛名。

程懷寶目中精芒四射,咬牙切齒道:“追殺那個害得我們兄弟險些家破人亡的魔門餘孽陸天祺。”

“陸天祺?此人是誰?”逍靈子奇怪道。

終於得到了給陸天祺扣屎盆子的機會,程懷寶豈會客氣,咬牙切齒道:“幾位老師侄隻怕都不知道吧?大魔頭陸天涯有一個孿生弟弟,便是這個陸天祺。當初正道諸派大破魔門,雖然擊殺了大魔頭陸天涯,卻令這個比陸天涯還要危險許多地陸天祺逃脫了性命。陸天祺矢誌重振魔門,滅亡三教五門為兄長報仇,隱身在暗中攪風攪雨,說他是現如今江湖一切亂相的源頭,可一點都沒冤枉他。

就說雙刀門,實則我們兄弟也不過被陸天祺利用來做手中的刀罷了,滅亡雙刀門的真正罪魁禍首,正是陸天祺。”

幾個老道盡都一臉吃驚,逍靈子臉色沉凝至極道:“青天小師叔此話怎講?”

程懷寶端起麵前的茶,抿了一口道:“黃恒此人,幾位老師侄可曾聽過?”

“黃恒?”逍宇子微有些吃不準道:“可是秦勝身旁的那個黃恒?”

程懷寶道:“向秦勝進言派人攻打我們雙尊盟的,正是這個黃恒!而他隻不過是陸天祺打入三教五門之中眾多暗奸中的一人。有了這些深藏於三教五門中的暗間在暗地裏興風作浪,三教五門若不自亂,才真的見鬼。所以我方才才說,陸天祺才是江湖一切亂相的源頭。”

聽到如此聳人聽聞的一番話,六老的臉已漸變了,你望我我望你,最後所有目光盡皆匯聚到蹙眉沉恩的逍靈子麵上。

一時間。房內陷入一片凝滯地寂靜之中。

逍靈子臉色愈見凝重,許久後方緩緩睜開雙目,直視程懷寶道:“青天小師叔,如此密辛,你又是從何得知?”

程懷寶眼神中射出兩道無邊狠意,聲音陰冷有若鬼蜮妖魔般道:“我們兄弟又豈是任人搓圓捏扁隨意欺負的?身蒙重冤,我們自然要全力查找背後陷害之人,終於在一年前一個機緣巧合的機會下,找到了一個身份頗高的魔門餘孽,將其拿下之後。哼!憑老祖傳下來的手段,那廝幾乎連老娘偷人養漢這等醪糟事都吐了出來,我們這才得知了一切原委。”

逍宇子道:“兩位小師叔既然是一年前查到這些消息,又為何不早點來到玄青將事情清了。”。

程懷寶傲然道:“堂堂兩個小祖宗,一年前回來豈不成了兩條喪家犬搖尾乞憐來了?”

幾個老道盡皆默然。江湖人重譽輕生。便是換了他們。在搖尾乞憐與一死了之間氛擇,怕也會選擇後者,更何況向來桀驁無比的無法無天?

一個叫逍池子的長老遲疑著道:“青天小師叔,我玄青之中,可有地魔頭陸天祺的暗奸?”

程懷寶不認得逍池子,搖頭苦笑道:“這位老師侄莫非要說笑話。憑咱們玄青觀廣開山門的擇徒方式,要我看隻怕數玄青門內暗藏的奸細最多。”

逍宇子望了師兄逍靈子一眼,才道:“青天小師叔有所不知。雖然玄青觀擇徒甚鬆,但對真正選為精英,打算著重培養地弟子,卻另有一套暗中考核手段,不然玄青的諸多絕技,豈非早就被人偷學了去?魔門的內奸想要打入玄青高層,萬無可能。”

一直在一旁靜坐,仿佛石人般的無名忽然說道:“隻要想做,沒有做不到的。憑陸天祺地勢力與能耐,想要造出一個沒有破綻地假身份,並非難事。”

正因為無名地吐字如金,所以從他口中說出的每一句話,都叫人無法忽視,六個老道齊齊動容。

程懷寶立刻不失時機的加了一把火道:“無名說得對,若是事前有人說我們兄弟能夠滅亡雙刀門,幾位老師侄可會相信?且退一步講,就算玄青高層之中沒有陸天祺的人,隻需隨便混入幾個奸細,哪怕是尋常不起眼的一般弟子,隻需在飲水飯食之中投毒,一樣可令玄青元氣大傷。”

眼見逍宇子張口欲言,程懷寶已截口道:“我知道玄青觀的夥房與水缸都有專人負責,可太平了這許久,什麽警覺心都沒了,誰敢保證這會出一絲紕漏?做賊地可遠比防賊的要主動的多啊!若我是那陸天祺,根本不用耍心眼挑動三教五門內鬥,直接下令潛伏於各派中地內奸,伺機投毒下藥,一樣兵不血刃,叫三教五門陷入萬動不複之地!”

如此危言聳聽,終於令得逍靈子下定了決心,走道緩緩道:“此事事關重大,需得立即與掌門蒼空去說。”

程懷寶道:“我們兄弟正打算探視完幾位老師侄,便與蒼空見上一麵。”

逍靈子道:“如此我們幾個老頭子便與兩位小師叔一起走這一趟。”

程懷寶笑道:“求之不得,有幾個老師侄為我們撐腰壯膽,說起話來底氣都足了許多。”

幾位德高望重的逍字輩長老有七八年未曾下山過了,這一次忽然聯訣而至,頗讓一眾玄青弟子感覺突然無比,心中這兩位曾經的小祖宗的分量陡然又重了許多。

蒼空、蒼穹等一眾玄青大老得下麵弟子的稟板,豈敢怠慢,又紛紛迎了出來,一番七嘴八舌的體貼問候,自不待言。

被一眾徒弟徒孫眾星捧月般圍裹著,幾個寂寞了許久的老道士頗有些不慣,逍靈子當先揚聲道:“我們幾把老骨頭陪著兩位小師叔來見掌門,沉旁人什麽事,都散了吧。”

幾位超級長老對於兩個小祖宗的維護在玄青從來都不是秘密,可今日親耳聽到德高望重的逍靈子口中說出小師叔這三個字,仍是實令一眾多玄青弟子吃驚不小,其中心中最苦的一人,怕就是蒼空了,不過蒼空確非凡人,麵上始終掛著那絲和旬淺笑,沒一絲變化。

在幾位逍字輩長老一致的轟趕之下,一眾熱情迎出的徒子孫終於漸漸散去。

就在這時,程懷寶忽然道:“逍靈老師侄,叫蒼穹留下吧,咱們一會兒談的事情,他也有份知道。”

逍靈子沉吟一下,點頭道:“蒼穹留下。”

蒼穹低聲應是,麵上神情始終恭敬如一,心中卻暗自得意當初在襄陽結好程懷寶這步暗棋。

一行十人,行入主院中的一座隱秘靜室,盤腿圍坐於蒲團之上,蒼空不疾不徐道:“師叔有事找蒼空,隻需要叫道童傳喚就是,勞動諸位師叔大駕,蒼空心中不安。”

逍靈子幹嗽一聲,麵色凝重道:“掌門師侄不需客氣,我們幾把老骨頭之所以會下山,實因有一樁至關緊要甚至可能攸關生死的大事,還是由青天小師叔來說吧。”

蒼空心中微奇,他本以為無名與程懷寶去見幾位逍字輩長老,一為尋求庇護,二來順便告狀,但看幾位師叔凝重的麵色,卻又不像,倒似真的有什麽要緊大事一般。

程懷寶在玄青觀他一向囂張慣了,也未客氣,當仁不讓的一番侃侃而談,將方才在山間草廬說過的關於陸天祺那番話,又重述了一遍。

語畢,蒼空與蒼塵麵上俱現驚容,十餘年來,關於魔門的問題,三教五門早已形成共識,大小魔頭盡於那場決戰之中亡沒,縱有幾個漏網之魚,也再難形成氣候。

然而程懷寶現時所說,大過聳人聽聞,若他說的都是真的,魔門由明轉暗,在這個智計不遜於大魔頭陸天涯的陸天祺統領之下,威脅反而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