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8.178蘇先生,您不能為您兒子輸血

依舊緊閉的手術室,燈未止門未開。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每往後滑動走過,便猶如在陌希的心頭紮了一針。

直到丹尼斯處理完事情走了過來問了一句蘇衍止,陌希這才發現,從剛剛蘇衍止和小/護士一起離開去驗血、輸血到現在,早就過去了大半個小時。

按理說程序雖然複雜,但畢竟時間緊迫,護士不可能全部按照規章製度來做耽誤時間。

蘇衍止卻遲遲沒有回來……

等到手術燈暗,已經是又過了半小時之後了髹。

當醫生出來時,陌希隻覺得過了一個世紀之久。

等待的漫長,讓人猶如瀕臨缺水的魚,在陸地上太久,隻一心渴望水。

而醫生口中即將開口的話,意味著她的渴求究竟能否實現。

“孩子搶救過來了。”

隻此一句,猶如天籟之音,回**在手術室外,一遍又一遍地在陌希的耳畔回**。

明明是那般輕的一句話,聽在她耳內卻是如此擲地有聲。

搶救過來了。

岩岩搶救過來了。

她的岩岩,沒事了……

喜極而泣,她的眼角有著濕潤。丹尼斯見她搖搖欲墜的樣子,便不免虛扶了她一把:“醫生,那孩子現在怎麽樣?會不會還出現危險?咱們得注意哪些情況?”

從電梯裏出來的蘇衍止仿佛整個人都浸在冰水中,從頭涼到了腳,那失魂落魄的樣子,似乎天塌了地陷了,整個世界都顛覆了。

之前即使岩岩出事還能夠鎮定地安撫陌希的他,此刻俊臉上麵無表情,唯有棱角的頹喪,讓人不免猜測,他是否經曆了什麽大的變故。

可現在,最大的變故,也就是岩岩的生死了,不是嗎?

他剛剛都能挺過來,這會兒,隻不過是去抽了個血,就成這樣了?

見蘇衍止過來,丹尼斯忙鬆開他的手,給人挪地兒。

要知道,之前他也不過就是稍微碰了一下夫人,蘇總可給他擺了好幾天的臉色啊。

“蘇總,小少爺沒事了。”

劫後餘生,丹尼斯殷勤地匯報著這個好消息。

蘇衍止的目光在這一瞬仿似才有了焦距。一點點望向他,繼而望向陌希。

此刻的陌希額上臉上早已被汗沁滿,擔憂焦慮撕心裂肺的疼痛,讓人的憔悴顯而易見。

單薄的身上,還披著他剛剛脫下來披在她身上的大衣外套。

蘇衍止不免想到剛剛的畫麵。

“蘇先生,您不能為您兒子輸血。”

他是A型血,岩岩是O型血,確實是,不適宜輸血啊……

他和陌希同為A型血,陌希這邊血型也不對,還真是不好辦。

若岩岩一直無法止血,總不能讓左淮南一直幫著輸血吧?人體能承受的最大抽血量總有個限度,他雖然擔著一個孩子的幹爹的名,他可不願意欠著他。

恰在此時,褲袋裏的手機發出一聲輕響。

收件箱裏,靜靜地躺著一條陌生來電發來的短信。

而他淡淡地掃了一眼之後,隻覺得渾身冰涼。

接下去的時間,渾渾噩噩,他記得對護士說了一句讓自己極度後悔的話。

“幫我做份鑒定。”

當懷疑的種子種下,精疲力盡時,心底的聲音便率先做了決定,嘴,先於大腦說出了這樣的話。

等到反應過來,已經是在他簽下一係列文件之後了。

他在做什麽?

僅僅因為短信上那詳實的內容以及吻合的數據,就在岩岩生命攸關的時刻,計較這種無意義的事情?

可笑,他怎麽就如此糊塗?

瞬間,他也顧不得再說什麽,轉身便衝出了門。

而他身後,不明所以的小、護士,瞧著他飛奔出去的焦急樣子,一時之間竟不知該拿手中的兩份血液樣本如何處置。

最終,她看了一眼那疊資料上似乎怕自己下一瞬便會後悔而一蹴而就的簽名,她迅速做出了決定。

(5墨提醒下:父母都是A型血,孩子是有可能是O型血的。所以導致蘇衍止失色的,是那條短信上的內容。)

將陌希攬到自己懷裏,蘇衍止已分不清是自己安慰她,還是他憑借著那個懷抱安慰自己。

所幸岩岩沒事,若不然,他渾渾噩噩的這點時間,便間接害死了一個小生命……

微一抬眸,蘇衍止便瞧見了陪著岩岩的手術推車一道兒出來的左淮南。

男人手指輕叩著覆蓋了棉簽的手腕,頎長的身影追隨著岩岩的手術車走了出來。

眼中有著憔悴的血絲,隻是緊鎖住上頭的人。

岩岩昏迷著,小小的臉蛋蒼白至極。

嘴唇幹澀,小臉蛋皺起,小小的額頭上甚至都有著皺紋。

即使手術過程中打了麻醉,可到底,他的潛意識裏還是有著痛意,承受著他這個年紀所不該承受的痛苦。

瞧見岩岩被推了出來,陌希掙脫蘇衍止的懷抱,直接便追了上去。

懷裏一空,蘇衍止眸色有些黯淡,最終,視線定格在左淮南一步一步走向陌希的身影上。

岩岩的傷在背部。黎叔護得了他的後腦勺,卻護不了他的整個背部。

所以身上多處擦身的前提下,背部的位置,被銳物一不小心撞擊之後洞穿,傷勢因著被護著而有所緩和,可到底還是因為他的血液凝結能力弱而差點出事。

手術一切順利,岩岩直接被轉入病房。

瞧著昏迷的小家夥,陌希隻覺得一顆心都要化成水。

這張小臉蛋,明明幾個小時前看到,還會對她撒嬌對她呼喚。

被她勸說著回爺爺家時,還會對她故意擺委屈的臉色。

可這會兒,他那張小臉,卻是蒼白得沒有血色,讓人整顆心都揪起,恨不得代替他受所有的疼所有的痛。

“岩岩,麻麻對不起你。麻麻答應你,等你醒來,一定任憑你處置好不好?”

岩岩還打著點滴,陌希並不敢去碰他的手。隻是用指腹一遍遍地摩挲著他那嫩嫩的小臉蛋。

病房外頭,蘇司年已經醒了過來,又急匆匆地和那群親戚趕了過來。

知曉岩岩沒事之後,他那身體仿佛才知道疲倦。

那一刻,卸去一身壓力,前所未有的壓力來襲。

他已不知是該欣喜岩岩的平安無事還是該沉痛於黎叔的慘死。

蘇家一幫子人都陪在他左右,生怕他有個閃失。

安靜的醫院樓梯間,蘇衍止想要點一支煙,卻發現自己身上別提什麽打火機,就連煙都沒有一支。

頓時,整個人自嘲地一笑:“左先生,看來得向你借一支煙了。”

“有借有還?”左淮南靜靜地瞧著他,卻並沒有伸手,而是聳了聳肩,“抱歉,我不習慣在人前吸煙。”

言外之意,他並未帶煙。

心裏頭的苦心裏頭的澀,他急需各種不同的方式紓解。

可他,也隻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壓抑中敲擊著電腦鍵盤,亦或者一根又一根抽著煙,瞧著煙頭在煙灰缸裏頭堆積。

在那一室的煙味種,想象著那個向來聞不慣煙味的女人歸來時對他不滿地一皺眉,然後從他指間奪過煙頭摁滅。繼而,急急忙忙地打開窗戶通風。在接下去的日子裏,對他全力實行管教製度,沒收他身上的所有煙,甚至沒收他的錢。

隻可惜,這般的幻想,終歸隻是幻想。

從未有過一次實現過。

人後的頹廢狼狽,不需要顯露在人前。

人前,他依舊是那個努力做好自我的人。

人啊,就是如此虛偽。虛偽得,隻願意讓自己在意的人瞧見自己真實的樣子。

看左淮南這樣子,蘇衍止無所謂地一笑。

雙腿站定在窗前,透過樓梯間的窗戶,瞧著午夜上空那來自於市中心的屬於除夕夜的熱鬧。

萬紫千紅的世界,似乎還能隱約聽到春節聯歡晚會的熱鬧。

看來真的是幻聽了……

“今天的事情謝謝左先生了。”低沉的嗓音,嗓子已經沙啞得不成樣子了。蘇衍止並沒有收回望向窗外的視線,而是繼續說道,“從今晚後,我希望左先生能夠謹守自己的身份,明確那是我的兒子,不要逾越雷池。你這個幹爹的身份,我願意承認。隻不過,你以後和他的見麵,希望能夠減少。不過你放心,一年的幾個重要節假日,我會帶著他親自上門讓你們相聚。”

之前對於左淮南當岩岩幹爹的事情,蘇衍止是一千個一萬個不樂意,三番兩次阻撓,一遍又一遍地提出自己的反對意見。

這會兒,他卻不再阻撓,最終做出了讓步。

隻不過,他也有著他的條件。

減少左淮南和岩岩的見麵次數。

這,是他最大的讓步了。

他不可能,讓岩岩對左淮南產生依賴。

正如,他不可能讓這個家散了。

驀地,左淮南笑了。側臉英俊,線條一如既往地優雅。那英挺的眉眼在樓梯間晦暗的燈光中,柔和而又憂鬱。

“蘇總這是在怕什麽?”

“怕?”仔細琢磨著這個字,生平第一次,蘇衍止竟然對於這種完全是否認了他能力的詞匯沒有反駁,“是啊,我當然怕。”

抬眸望著夜色中的星星點點,他的眼角有些酸,看來是太長時間的高強度警戒擔憂狀態所致呢。

他當然怕。

前麵的路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明明他以為所有的事情都會在他的掌控中,可今天發生的一切,卻讓他深刻地意識到,他的能力是如此有限。

最起碼,他連自己的兒子都可能保不住。

岩岩是他的孩子,也隻能是他和陌希的孩子。

其他男人,他絕對不容許插足。

左淮南瞧著這一瞬絲毫不掩飾內心怯弱的蘇衍止,目光在他身上流轉,他的眸中一抹淡淡的傷感氤氳:“蘇衍止,如果可以,我真希望時間能夠倒流。”

倒流在他駕著馬車迎娶陌希的那一天。

倒流在他在倫敦醫院瞧見岩岩的那一天。

倒流在他明明每次都感覺到了孩子的母親是在有意躲避他才在每次他去醫院看孩子時恰巧不在,他卻並未多加在意的那一天。

收回遠眺夜空的視線,蘇衍止轉身,此時的身上卻滿是倨傲:“很遺憾,時間不會倒流,你期望發生的事情,也不可能發生。”

語氣,還真是有些欠扁啊。

這哪兒還是剛剛那個有一瞬間展現柔弱情懷的男人?

分明,便是挑釁意味十足的男人。

左淮南瞧了他一眼,似是對於他如此幼稚的行為不屑一顧,腳步輕邁便走了:“今晚的時間留給你,明天我會來看他/她。”

這個“他/她”字,竟不知是指的岩岩,還是指的擔驚受怕了一整夜的陌希。

晦暗的走廊裏,伴隨著他的走動,聲控燈一層層亮起。

沉穩的步伐傳來,在夜色中,清脆,而空**。

仿佛,再怎麽努力,都無法融入一個人的靈魂。

蘇衍止眯了眯眸,最終,走出樓梯間,走向此刻最需要他的一大一小。

“陌小希你是不是不拿我當閨蜜當死黨,出了這麽大的事情你居然還瞞著我!”

第二天,齊姍姍便帶著她爸媽,哥浩浩****地出現在了醫院。

正月初一卻相聚在病房,還真是格外得讓人心酸。

李秦因著和陌希母親是閨蜜的緣故,對陌希本就待如親生女兒。這會子知道岩岩出事了,又怎麽可能會不過來?齊家老爺子自然也責無旁貸地過了來。

至於齊瑾離,這一次居然也沒有犯花花公子的陋習,而是畢恭畢敬地親自送幾人過了來。

相比於齊姍姍的大肆指責,李秦則顯得溫和多了。

“小希,看到新聞時秦姨都嚇死了,好在岩岩沒事。你這孩子怎麽就隻是自己扛著,連阿姨都不通知一聲呢?”

最終二老離開了,齊瑾離不放心地看了齊姍姍好幾眼也想要留下來,被她一嗓門怒吼皺了皺眉,去給幾人買了午餐便走了。

其實他大少爺真心不需要這麽做,一切都有丹尼斯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