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北森把閱讀室的兩張長椅拉到了靠牆的位置。
其中一張椅背靠著牆麵,另一張椅背抵著靠牆那張的正麵。
不知道從哪裏翻出了一摞沒拆包裝的窗簾,折疊了幾下,鋪在了靠裏的椅麵上。
轉頭示意我躺上去,有些無奈地笑了笑:“今晚隻能這麽湊合一下了。”
我衝顧北森笑笑,心裏有些發暖,躺在了靠裏的椅子上:
“至少還有地可睡,不過就是不知道,明天他們什麽時候能發現咱倆不見了。”
顧北森也躺在了外側的椅子上,椅背的空隙剛好能看到我:
“我剛找了紙筆,寫了張紙條塞到了門外,明天一早應該就能被巡樓大爺發現。”
想到了和顧北森在教學樓頂樓被值班大爺發現的那次,我不由笑出了聲:“我覺得門衛大爺是有點特異功能在身上的。”
顧北森突然好奇挑眉:“嗯?怎麽突然這麽說?”
我看向黑暗中依舊明媚的少年,再次笑聲說:
“因為他每次都能精準地捕捉到咱倆,第一次在樓頂被逮了個正著,這次又被鎖在了閱讀室。”
顧北森也覺得好笑:“這麽一說,還真是。”
“突然覺得,好像真的是命運鎖定了我們。”
我看著窄窗透過的光束,想到了這一年和顧北森發生的種種,都像是命運的饋贈。
“鶯野,一起考進同一所大學,然後,十八歲的那一天讓我陪著你好嗎?”
....
大爺果然一早就發現了塞在外麵的紙條,神色歉疚地對我和顧北森不住地道歉。
離開了閱讀室,我和顧北森就趕忙往教室裏走。
今天是周六的加課,昨天的作業還沒來得及寫,我和顧北森動作一致地趴在課桌前奮筆疾書。
林曉一夜都沒怎麽睡著,第一次喝酒,胃裏翻江倒海的難受,索性一早就爬起來去了學校。
教學樓裏還沒有人影,在看到我和顧北森的一刹那,林曉差點以為自己見了鬼。
“媽呀,你倆是要白晝驚魂啊,還有一年才高考呢,大可不必這麽卷吧...”
撫了撫心髒:“還好我藝考,要不然真是一點活路都不給啊...”
“你這萬年遲到王一大早就出現在這裏,才更驚魂吧。”
顧北森抬頭對上林曉,被林曉突如其來的叫喊聲嚇了一跳,無奈地搖了搖頭。
我沒注意林曉有些發腫的眼眶,隻抬頭一臉痛苦:
“我倒也不想這麽早,要不換你被關閱讀室一整晚試試...我還沒說你呢,昨天居然就拋下我無情地走了...”
因為這句話,林曉表情倏然錯愕,原來昨天被拋棄的不是她,而是她看到的兩隻卷王。
她昨天哪裏是沒找,隻是差點以為...是所有人都拋棄了她.....
表情突然有些愧疚,不過想到了兩人被關自習室的場景,愧疚的眸子又染上了一絲曖昧的神色。
“看你們倆這神色~昨天是不是有很大的進展啊....唉嘿嘿嘿...”
我被林曉這一眼神審視得有些慌亂,清甜的氣息好像在唇瓣上方纏繞,耳根瞬間紅得發燙。
趕忙支吾著打斷林曉的猜測:“什麽啊,你這一大早就滿腦子奇思異想,整得跟許伯瑞似的。”
話才說出口,我就恨不得立馬縫上自己的嘴,還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我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林曉的神色,果然沒有了笑意,嚐試著轉移了話題:
“曉曉啊,那什麽,你怎麽今天這麽早就來了啊。”
林曉抿著唇,大概是不想讓我擔心,強裝著沒所謂的笑了笑:“家裏沒人,覺得冷冷清清,索性就早早出門啦。”
昨天她習慣性地喚著田七的名字。
可等了很久,隻有空****的門口,才發現有些東西失去了就是失去了。
環握住頸間晶瑩的墜子,呢喃著不知道哭了多久。
突然間發現,我好像很久都沒有見到少女發自內心的快樂了。
看著林曉黯淡的神色,那個曾經能用笑聲感染到我的女孩,眼裏好像倏然就沒有了光亮。
上課鈴敲了很久,林曉望了望兩處空****的座位,許伯瑞和桑落都沒有來。
在她眼裏,又是默契的一同請了假。
我看著林曉的背影,一上午都無精打采的。
隻不停地趴在課桌上不停地畫著什麽,好像整個身影都被光束斑駁了。
實際上,桑落父親的病情加重,急需手術,家裏一團亂麻。
桑落猶豫著做著思想鬥爭,還是按下了紀牧嵐的電話:“喂,紀叔叔,我想好了。”
紀牧嵐早就猜到桑落會妥協,他不怕等得久,他隻是想徹底替自己的女兒掃清障礙。
他有的是辦法讓幕後操縱的人,生不如死。
他隻希望自己的女兒能繼續在他為她編織的美好裏,為所欲為。
“桑落,你很識大體,那叔叔就提前祝願你即將擁有美好的人生。”
桑落掛了電話,心髒抖動的厲害。
她隻供出了楊拓,畢竟楊拓和紀瑤家是世交,應該不會被紀牧嵐太過為難。
窗外陰雨綿綿,許伯瑞手裏握著一枚藍色的錦袋,是林曉給他求的平安符。
雖然已經被那夜的大雨衝刷得破破爛爛,可他還是覺得很珍貴。
最近胃疼太過頻繁,而且經曆了昨天的事以後,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麽麵對林曉,索性就請了假。
看著林曉因為他難過,他心情真的很糟。
吃了藥,拉上厚重的窗簾,遮擋住本就陰沉沉的天空,安靜地聽著自己還在悅動的心跳聲。
煤球從臥室門縫鑽進來,窩在許伯瑞身側。
許伯瑞喃喃開口:“煤球,還好有你替她陪在我身邊...”
撫了撫煤球的頭,繼續說著:“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一定要替我好好看看這個世界。”
許母在門外站了很久,低垂著眉眼輕輕歎了口氣,還是邁下了樓梯。
她本來想說安慰的話,可她怕自己忍不住眼淚,反而會觸動許伯瑞的情緒。
但無論如何,她都會傾盡一個母親的全力,給自己的孩子帶來希望。
下午放學,林曉突然頓住腳步把書包遞給了我,在塑膠跑道跑了一圈又一圈。
雨到下午第三節課才停,跑道的坑窪處還有積水。
時不時被踏起一朵朵水花,因為眼睛裏的霧氣,林曉直直摔倒在了跑道上。
我慌忙跑過去扶林曉,林曉怔愣了很久,突然抱著我哭得洶湧:“鶯野,他不會等我回家了....”
那個曾經在她跌倒後,陪她一起坐在地下的小男孩,不會再牽起她的手一起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