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江被歡喜帶出了浣衣局,跟著他們一並出宮的,還有知知。
做了這許久的姐妹,點點滴滴累積起來的情分已教江江無法心安理得的留她一人在此處,而彌邇……
事已至此,縱然再愚鈍,也該明白彌邇究竟是誰的人了,既是旁人的人,她便沒有資格決定她的去留。
東緝事廠陰冷森寒,去到那裏的人無一不毛骨悚然,偏東緝事廠廠公的家,溫馨的教人沉淪,當江江的腳步踏入歡喜精心打造的府邸,瞳仁裏映入宅中光景時,鼻尖忍不住泛酸。
宅子裏種滿了她最喜歡的白芍花,其中有處亭台樓閣,是仿著當年九皇子殿裏的樣式建造,打眼一看,熟悉的場景勾的回憶如浪潮般席卷而來,恍惚之下,竟給人一種時光被拉回到了很多很多年以前的錯覺。
知知自跟著江江入了廠公府後,就像變了一個人,即便是在隻有她們兩個人的時候,也一直拘著性兒,再也不似從前那般隨意。
看著總一副局促模樣的知知,江江以為她不習慣,思來想去,從妝嫁譜裏挑了件朝向最好的鋪麵,連帶著托歡喜入宮索來的奴契一並交與知知手中,原以為,自由能讓這個打小便被父親賣入宮中的姑娘開心,但……
當江江將鋪契和奴契交到對方手裏時,卻並未在對方臉上看到相應的笑容,有且僅有的,隻是手足無措的慌亂。
“姑娘這是要趕婢子走?”
“可是婢子做錯了什麽?”
“若有過失,還望姑娘指正,求姑娘大發慈悲,莫要驅婢子離開……”
姑娘,姑娘。
而今的知知麵對她,再也不會像先頭一樣親昵的喚阿醜,亦或是江江,若從沒經曆過口無遮攔的親密無間,便也不會在這客客氣氣的兩個字上覺出幾分疏離。
兩個人之間的關係由近及遠,這種感覺越是清醒,心裏越是難過。
“知知,”江江嗓音稍顯喑啞,“你沒有做錯什麽,我也並非趕你走,我隻是……隻是怕你不願意留在這廠公府。”
聞言,知知將頭搖的像撥浪鼓,“不不,不是這樣的,姑娘,婢子願意留在廠公府,一百個一千個一萬個願意,哪怕在此處耗盡餘生也心甘情願,求姑娘不要打發了婢子,婢子求求姑娘了……”
說著說著,知知噗通一聲跪在地上,一壁磕頭,一壁聲聲哀求。
江江萬萬沒有想到知知想要留下來的執念竟會這樣深,她連忙彎腰將跪在地上的人扶起,目光觸及到對方眸子裏因為著急而失控的淚水,怔忪片刻後,猛然反應過來什麽,江江猶疑著、試探般的問——
“知知,你在浣衣局裏同我說的那個太監……是小喜?”
短暫的停頓後,仿佛下了很大很大的決心,知知重重的點了點頭,“是他。”
小喜是隻屬於江江的稱呼,而知知如同所有人一樣,喚她歡喜大人。
“姑娘,實不相瞞,婢子心儀之人正是歡喜大人。”
“此生能踏入大人府邸,是以前的婢子從不敢想象的事,而今往常不敢想的事真真切切的發生了,就像是做夢一樣,婢子謹言慎行小心翼翼,為的就是讓這場夢做的久一點,不至於頃刻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