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月,李大叔捕獲的魚全部都如約送去了縣令府,而歡喜捕獲的魚,一條不剩的送去了李大叔家裏。

說來著實欣慰,上個月還不怎麽會捕魚的少年,這個月已能滿載而歸,毫不誇張的說,他甚至已比教會自己捕魚的李大叔收獲更豐。

李大叔日日回家,都要同周大娘狠狠兒誇讚歡喜一番,他說他是天生就該靠海吃飯的人,就像當年他殺掉冷弧靠著一腔狠勁兒坐上大煜王朝的廠公之位時,那個人誇他天生就該執掌東緝事廠一樣。

不同的是誇讚的人,一個純真質樸實心實意的褒獎他,而另外一個揣著滿腔的彎彎繞兒,恨不得將他繞進萬丈深淵裏摔個粉身碎骨。

蘭溪的歲月,悠長又爛漫,比起京都,這裏的白晝似乎要長上許多,或者說,沒了那些絞盡腦汁挖空心思的事,時間變得經用了起來。

隨著歡喜捕魚技術的精進,江江的廚藝也在光陰流轉裏有了極大的提升,當然,這一點與周大娘的傾囊相授有脫不開的關係。

春晚常常羨慕江江有歡喜這樣好看又有能耐的阿弟,而江江亦很羨慕春晚有個能陪她好好兒活在這世上的阿娘,互相羨慕的兩個人,最容易成為朋友。

她們雖相差了好多歲,但遠離宮牆的江江,心性好像又回到了十幾歲的時候,她的十幾歲,有阿娘養著,有九皇子殿下護著,同現在被阿爹阿娘寵在手掌心裏的春晚別無二致,因而,她們尚能算作是誌趣相投的好朋友。

春晚喜歡吃甜食,而江江最拿得出手的便是糕點,有一回,她仿著蘇嫲的配料做了一盤蓮蓉酥,春晚聞著味兒,當下便爬上院牆翻了過來。

江江隔著小廚軒窗看見明晃晃的日頭下,少女一邊擦口水,一遍撩起鵝黃色的長裙翻牆而過,腦海裏一瞬閃過周九卿的模樣。

她第一次見聞名京都的紈絝子周九卿,亦是此般情景,不過彼時拂光殿的院牆太高,九卿公子掉落的姿勢太難看。

遙遠的蘭溪也能傳來盛安城裏的消息,江江曾在客舍喝茶時,偶然聽說書的先生提及過將軍府變故,他們說起殿心將軍的兒子周霽月,總恨不得將這世上所有的溢美之詞都加諸在他身上,而他們提及翎琊將軍的兒子周九卿時,常常以“那個紈絝子啊”這樣的語氣一帶而過。

聽聞,紈絝子周九卿在堂弟周霽月執掌將軍府大權後,乘馬離家,獨自去看大煜各地迥異的風光了。

江江偶爾忍不住想,或許此時此刻,那個曾風流又明媚的少年郎,也像自己和歡喜一樣,被某處的美景和淳樸的人心絆住了腳。

“姐姐,你做的蓮蓉酥是我吃過的所有糕點裏最好吃的了。”春晚鼓著腮幫子,衝江江豎起一個大拇指。

從回憶裏抽出神來,江江抬手替她擦掉黏在嘴角的碎屑,囈語般的低喃,“我有位小弟,最喜歡的便是這一樣,一口氣兒能吃好多塊。”

“什麽?”春晚沒聽清楚江江的話,皺著眉一麵咀嚼嘴裏的食物,一麵含糊不清的問,“姐姐嫌我吃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