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這個賤丫頭……”
杜梨氣的漲紅了臉,揚起巴掌作勢要往江江臉上扇,就在她的指尖抬至高處時,門外突然響起一道悠揚婉轉的女聲,聲音的主人輕輕喚——
“阿梨妹妹。”
聽見呼喚聲,杜梨的手徒然放下,就連臉上的表情也一瞬變得諂媚,她驚喜的道,“洮鴦姐姐,你終於來了。”
洮鴛的名字響起那一刻,園中貴女們都不自覺收斂了幾分,神色也變得謙恭。
若說,杜梨和在場的其他人是靠著父輩的官銜才夠得上貴這個字,那麽洮鴛生來就是。
河西洮家,自大煜開國以來便是天下聞名的鼎盛世家,短短百年間,洮家已替王朝孕育了數任皇後,當今太後娘娘便是其中之一。
而洮鴛,是太後一母同胞的兄長,現下河西家主的嫡長女,洮鴛自小是被族人以皇後之禮教養著長大的,百年世家傾心傾力栽培出來的女孩兒,一舉一動都透著端莊。
她雙手交握站在那兒,雍容華貴,就像太平盛世中的一朵牡丹花。
天底下的人都說,若非丞相之女宋芊芊橫插一腳,那麽新帝登基後,坐在中宮位上的原該是洮家女兒。
丞相之女死了,洮家的女兒卻在這個時候入京。
“姐姐,”杜梨倚在洮鴛身畔,不自覺朝外張望了兩眼,“我前兒拜訪長公主,問她借這院子做宴時瞧見姐姐,心裏別提有多高興了,對了,長公主今兒怎麽沒跟姐姐一塊過來?”
寧長公主向來瞧不上這些趨炎附勢的貴女,借出院子已是給足了她們臉麵,自個兒才懶得走這一趟。
當然,有些話心裏明白,卻不能宣之於口。
洮鴛臉上噙著恰到好處的笑,和顏悅色解釋,“長公主有事脫不開身。”
“原是這樣,”杜梨細聲細氣,“不過姐姐,你怎麽來的這樣晚,阿梨差點誤以為姐姐今兒不來了。”
“哪能不來,好不容易來趟盛安,總該見識見識春日宴上的熱鬧,往後回了河西才能與人說道一二。”
“姐姐竟還想著回河西?”杜梨捂著嘴輕輕笑了笑,“我可聽我阿爹說了,姐姐此番來是要嫁給陛下做娘娘的,憑著姐姐的家世才情,入了皇城必是要像太後一樣做正宮的,到時候哪還有回河西的機會……”
杜梨堆滿奉承和討好之意的聲音從三丈外傳來,江江握在春晚手上的指尖忽的緊了緊,覺察出這份不自然的力度,春晚探著腦袋關切的問,“姐姐,你怎麽了?”
江江搖搖頭,拉著春晚的手朝最裏間的院子走去,一直走到遠離那些貴女的地方,才停下腳步。
“小晩,”江江鬆開春晚的手,“如果這裏讓你覺得不開心,我現在就帶你走。”
本以為,受了方才那樣大的屈辱,春晚會迫不及待的想離開,不曾想她卻堅定的同江江說“不”。
“姐姐,小晩知道,你是怕她們再像剛剛那樣為難我,可我既來了,就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若真就這樣走了,倒愈發教那些人瞧不上我阿兄,沒得讓她們以為,咱們連幾句奚落都受不住。”
春晚說這番話的時候,黝黑的瞳仁亮亮的,那副堅定決絕的模樣就像是從前的那個她又回來了。
“好,姐姐一直陪著你。”江江很是為這樣的春晚高興,她抬手輕輕揉了揉麵前姑娘的腦袋。
掌心伸出手去的那一刻,歡喜的臉猝不及防的鑽進了腦海,昔日,她曾無數次的像現在一樣抬手,輕揉阿弟的後腦勺。
太後為討女兒歡心,不惜重金為她購置了這所宅院,阿寧雖沒表現出多喜歡的樣子,但瞧著這一院被打理的生機勃勃的花花草草,也能猜出她對阿娘禮物的重視程度。
母女縱然有爭吵有隔閡,可血脈相連的親情到底是斷不了的。
江江帶著春晚在這間大宅院裏漫無目的的閑逛,穿過長長的九曲回廊,行至中屋外庭,江江突然想起什麽,她轉頭看著跟在身畔的春晚,笑著問,“小晩,你想不想看公主出嫁時穿的鳳冠霞披長什麽樣子?”
“公主的鳳冠霞披?”春晚頓時來了精神,脆生生的答,“姐姐,我想看!”
“走,”江江朝春晚伸出手,“我帶你去公主寢閣。”
“可是……”春晚有些遲疑,“春日宴的場所僅限於院外,咱們能進公主寢閣嗎?”
“沒事,隻要不被人瞧見,沒人知道咱們進了公主寢閣。”江江一邊說,一邊拉著春朝往中屋深處走去。
事實證明,這春日宴上不守規矩的不止她們兩個人,當江江拉著春晚推開公主寢閣大門時,閣中已圍了滿滿當當一屋貴女。
被圍在最中間處的杜梨正將從靈芝雲頭橫梁上取下的鳳冠霞披往洮鴛身上比劃,甫一聽見開門聲,她不悅的轉過頭來,視線觸及門口處站著的兩個人,杜梨臉上的不悅愈發不加遮掩。
“你們兩個,”杜梨抬手用食指指向門口,厲聲嗬斥,“公主寢閣也是你們能進的,還不快滾出去!”
寧長公主出嫁時穿的那套鳳冠霞披極重,杜梨抬起一隻手,僅用另外一隻手拎著的時候,一大半脫尾都垂在了地上。
瞧見這一幕,江江臉上的表情一瞬凝固,她抬頭,冷眼看著數步之外的杜梨,眸底深處似有寒潭凝冰,涼氣兒順著眼鋒直往外冒。
春晚看閣內情形不對,怕惹出事端來,她趕緊拉著江江往外頭走,一邊拉一邊央,“姐姐,其實公主的鳳冠霞披也沒什麽好看的,要不咱們不看了吧。”
一向順著春晚的江江,這一次卻麵無表情的推開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