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章二十六章 存亡之道

中醫講究的是望聞問切,但中國自古又講“男女授受不親”。平民百姓不講究這個,所謂病不諱醫嘛。但皇宮裏不行,規定及為嚴厲,即便是宮內女眷生病,太醫也不能手觸手地給女眷們進行診脈。隻能把一根絲線由太監遞到掛著帷帳的房間裏,係在女眷的手腕上,另一頭留在屋外太醫的手裏,而負氣的妃子們常常把她那頭係在椅子腿上,想考考太醫能不能診出她的病……實際上係與不係都不能通過絲線切得脈象,而傳說中真正懸絲診脈好像隻有一個――孫思邈。

唐太宗的大老婆長孫皇後重病,孫思邈被召進宮中給皇後治病。孫思邈是一位民間醫生,穿著粗布衣衫,皇後的“鳳體”別說見了,更是不能接近的。他取出一條紅線,叫采女把線係在皇後右手腕上,一端從竹簾拉出來,隔著羅帳,捏著這條線為娘娘“切脈”。然後還真就治好了長孫皇後的病,這就是懸絲診脈的來由。隻不過在光緒看來,孫思邈是醫聖,但懸絲診脈大有做秀之嫌。實事上他一麵叫來了皇後身邊的宮娥采女細問病情,一麵要來了太醫的病曆處方認真審閱。他根據這些情況,作了詳細的分析研究,已基本掌握了皇後的病情。

所以說太醫們在這裏不過隻是走了一個形式,做了一個秀。他們之所以敢給女眷看病,是因為他們事先已經千方百計地通過賄賂貼身太監,把病情了解得一清二楚,此刻診脈,隻是在靜思默想著如何下藥。事關皇家的隱私,太醫們如何給女眷們看病的細節,對外界來說一直是個謎,太醫們不便講,也不能講。知情的太監自然也不敢講。中醫不是玄術,隻能說太醫看病的難處了。

當然這對當皇帝的光緒不是謎,對於太後強烈要求的懸絲診脈光緒直接無視。拉著跟絲細能看得出個屁病。在光緒強烈的鄙視下,懸絲診脈無疾而終。從此宮內女眷都是真接讓太醫切脈,但是在封建社會,由於有“男女授受不親”的禮教束縛。尤其是皇宮禁地規定更為嚴厲,所以光緒變通是讓人在女眷的手腕上蓋上一塊絲巾。

太醫恭謹的給帝後及兩宮太後請過安後,跪在皇後麵前伸出三根指頭輕輕的搭皇後的手腕上。良久後,三位診過皇後脈像的太醫退至一旁,一言不發的鄙視著同來的林聯輝、金大廷等學習西醫的醫生。

林聯輝、金大廷二人麵麵相覷。不是他們沒帶診病設備,而是不敢用。誰敢把聽診器放到皇後胸口上,還要命不要命了。所以他們隻能搖搖頭。

光緒笑了,這次給皇後診脈之所以中西醫都派出頂尖人員,不僅僅是因為皇後身體不適兩宮太後大發雷霆,更多的是中西醫之間爭論優劣的結果。

西醫起源於理發師,現代西醫是以解剖生理學、細胞學等等做為基礎,講究的是強調分析、實驗、定量的研究,注重的是實證性規則。中醫起源沒人知道,最早有記錄的就是神農氏嚐百草。中醫學屬於在陰陽五行理論指導下、從動態整體角度研究人體生理病理藥理及其與自然環境關係、尋求防治疾病最有效方法的學問。正因為如此。中醫的醫就是“意”,這個意有很強烈的主觀意誌性和經驗性。比如,像把脈這種事,那就全憑經驗,同樣的浮脈或洪脈,它主什麽病,雖然有一些醫書的根據,但更多的卻是憑經驗,憑感覺,這裏麵玄妙得很。隻可心領神會,卻不可言傳語達。這與西方實證性的規則是不相符的,也是西方科學很不滿意的地方。

按照中醫的觀點,立秋前後許多藥物性質是完全不同。早一天采摘和遲一天采摘區別很大,那麽這種差別能體現在中藥化學檢測中嗎?一種草藥在立秋前和立秋後它的化學成分可能發生變化嗎?中醫十分講究人與自然的關係,氣候、時令、地理等因素直接體現在中藥裏。但西醫不同,這種差別是西醫所沒有的,同樣一種化學藥品使用時一般也不分時令、季節、地理環境。所以對於學西醫出身的人來說,用西醫的理論和方法來研究、說明中醫藥。那中醫基本上屬於瞎胡鬧。但事實又證明,不論你解釋得了還是解釋不了,中醫一直在有效地使用著。

西醫單純地靠人類的醫藥技術來對抗疾病,信奉人類的智慧,在對付疾病的過程中,用所謂的科技來唱主角戲,甚至唱獨角戲。所以對同樣一種病也就隻有一種治法。中醫則不然,中醫更多的依靠增強人體自身的能力來對付疾病,在“治”和“養”上更偏重於“養”,“治”是外力,“養”是內力,也就是身體自身的自我修複能力。中醫能很好的擺正自己的地位,在對付疾病上,醫生甘心當配角,幫助身體打贏這場與疾病搏鬥的戰爭。

在中醫看來,西醫隻知道頭痛醫頭腳痛醫腳的“飲鳩止渴”的方法,跟本不注重人跟本就是一個整體。中醫駁斥西醫就跟本不懂肅本清源。大談氣為何物,講人與自然的統一和諧……這讓研究藥物活性成份、講究實證性的西醫們感覺如玄學般的玄幻。

出於思維方式上的本質區別,中西醫之間的爭論跟本就是牛頭不對馬嘴。爭不出結果的中西醫們已經發展到對對方視若無睹的地步,這不是一個好現像。中華文明之所以源遠流長,就是有著包容性。中西醫本各有優劣,相互之間的不交流隻能造成彼此的敵視。於是,做為皇帝的光緒就需要出現調解,就有了這次中西醫同來為皇後診病之事。

光緒不認為皇後有什麽大病,隻是近日操心教育普及在京城第一次鋪開顯過於勞累,加之有孕在身所以顯的憔悴罷了。光緒更想借著這個機會來調合中醫西之間的矛盾。但兩宮太後不這麽認為,皇上的肚子就是天底下第一大事。

東太後慈惠怒了,一巴掌拍在案上瞪著林、金二人罵道:“你們就這樣給皇後瞧病,那瞧出病來沒有。洋鬼子的玩意兒沒一個靠譜的。”說完對著太醫問:“皇後病情如何?”

太醫們麵露喜色,不動聲色的鄙視一眼林金二人後奏道:“娘娘身體無恙,隻是近日操勞國事過於勞累。隻須多加休息注意膳食,無須用藥。”

得,這就要火燒連營了。光緒一聽太醫的話。立馬站起來就要走。

“皇帝這是要去哪呀――”慈惠陰沉的聲音傳來,光緒隻能停下來,低頭不語。隻聽慈惠說道:“皇後有孕在身你不知道?有孕在身的婦人不能勞累你不知道?這教化天下是你皇帝的任為何要皇後出麵?……”

慈惠說個不停,也許是見皇上低頭不語。感覺更氣了。一根指頭就伸了過來,沒去點皇上的腦袋,到是不停的在光緒身上戳個不停,嘴裏也說個不停。也許慈惠是說累了,也許是慈惠見說了沒用。重重的哼了一聲端起茶來飲而盡。

這邊慈惠剛剛停嘴,那邊慈禧就接上了,她沒說皇帝,到是對著皇後斥責一翻:“皇後最大的責任是要讓皇上子嗣昌盛,這教化天下自有百官……”

光緒低著頭,對著棗兒抱歉的笑了一下,楊棗兒見狀,含笑著也低下頭來。那一抹羞澀,直讓光緒神情搖曳。光緒還在恍惚中,自然沒有聽到兩宮太後嚴厲斥責並要求皇後不許再參於朝政。一心安胎,生下孩子後想幹嘛再幹嘛。但兩宮太後轉而開始訓斥寇連材、小喜鵲沒有伺候好皇後,光緒也可當做沒聽到。但太後要召來李鴻章要嚴加斥責光緒就不以假裝沒聽見了。

“額娘,棗兒不是參於朝政,隻是領教育部侍郎職,使其母儀天下名至實歸……”光緒話沒說完,又被哼了。

李鴻章此時正為忙的焦頭爛額。當初國際白銀對黃金為1:15時,皇上同意以1:16.5的比例向國際兌換黃金。表麵上看大清國好像吃了很大的虧,但如今白銀對黃金已經下跌到1:20,若非皇上有先見之明。大清將這樣的國際貿易中必然虧損更多。可惜的是,當初包括他李鴻章在內都沒有發覺這個問題,對於皇上強行兌換黃金之事包括他其實都是有抵觸情緒的。可如今發現皇上聖明了,可也晚了。國內搞對外貿易的商人早已經使用新幣進行國際交易。可對國內卻使用白銀,一進一出之間損失的都是朝廷。為了彌補這個損失,李鴻章打算讓戶部拿出更多的黃金做用於發行更多新幣卻被戶部頂了回去。明年就是白銀退市、新幣正式啟用的年份了,一年半的過渡時間到了,這時增發貨幣會讓貨幣信譽受損。

從戶部這找不到突破的李鴻章在賣飛艇時也不順利,列強們紛紛擺起架子。從頭到尾就隻提想看看,連買的話一句不提。如今對日作戰已接近尾聲,將士們回國後必定會迎來一波軍功獎勵,這些都要朝廷拿出真金白銀的。艦船維護、官員年終俸祿……

焦頭爛額的李鴻章著急忙慌的朝瀛台而去,才進了主樓禮剛行了一半,請安的話都沒來得及說就被兩宮太後一頓訓斥。

“朝廷養著你們這些大臣有何用,但凡皇後腹中龍嗣有點意外,砍了你們都算是輕的,尤其是你李鴻章。做為百官之首,朝廷就沒有一個可為皇上分憂的了……”

沒搞清楚情況的李鴻章被罵的一頭位霧水,可滿堂除了皇上站著都跪了一地,他隻能跪著聽訓。等他聽明白了是怎麽回事了,兩老太太也罵累了。讓小喜鵲扶著皇後上樓休息,臨走還不忘瞪一眼光緒。

上樓的腳步聲音停了,光緒長出一口氣:“都起來吧,老李受累了呀。”

“老臣是無妨,到是今日太後如此一翻說教,教育部沒了娘娘主政怕是要亂一陣子了。老臣見娘娘行事雷厲風行也頗有章法,若是男兒身再培養幾年,將來也是國家棟梁之材呀!”

“那是――也不看是誰的媳婦!”光緒滿臉自豪的坐了下來,也讓寇連材去搬來凳子來。光緒心裏明白這不過隻是李鴻章的恭維之詞,皇後那點事光緒哪能不清楚,基本都是光緒在後麵給皇後出主意。光緒示意眾臣都坐下說話,李鴻章卻說朝務繁忙欲先行告退被光緒攔了下來:“朝堂上的事先放一會兒,朕這裏有件事關中華存亡的大事。”

一聽說事關中華存亡,李鴻章一臉驚駭的站了起來。做為一國宰相、統領天下百官的他竟然聞所未聞?而中西醫生們卻紛紛起身告退。

“都坐下吧,朕之所以認為事關中華存亡。也是從中西醫之爭發現的。準不準的也不一定,你們先將之間的爭論說給李相聽聽,讓李相判斷一二。”

學西醫的林聯輝講述了西醫對中醫的看法,太醫院更是直接對西醫表示蔑視。光緒與李鴻章都沒有說話。隻是靜靜的聽著。直到兩邊有吵起來的架勢,光緒才出麵製止,然後一言不發的看著李鴻章。

如果單是評論這中西醫孰優孰劣,李鴻章自認為自己也能評判一二,但這裏與中華存亡有關係嗎?李鴻章思索良久後謹慎的回奏道:“老臣以為。西醫更注重的是表像。比如咳嗽,西醫就隻針對咳嗽,止住咳嗽就算是治好了。然中醫卻不同,更注重的是由表及裏,醫治的是造成咳嗽的成因。老臣以為中醫當更勝一籌。隻是未能從中看出事關中華存亡之事,還請皇上明示。”

“先說這醫學之事。誠然朕也認為中醫更佳,卻不代表著西醫一無事處,如果你們仔細看下朕的布置就知道。在軍中,一線交戰陣地上的醫護兵,全部都是學西醫出身的。但後方醫院中卻以中醫為主。為何?”光緒絮絮叨叨如聊天般,沒有主次想到哪說到哪。

西醫擅長手術治療中醫擅長調理養生是光緒的看法。西醫對於外傷、傳染病,有獨特的辦法,但西醫對於慢性病是束手無策的,幾乎都是采用“飲鳩止渴”的方法。在科學還沒有發展到治愈這類疾病的地步,對付這些疾病隻能終身吃藥。但中醫不同,對於防疫、急救、手術上,中醫是難望其項背的。卻對於這些慢性病卻有獨特治療理念與方法,往往也頗見成效。

“戰場交戰時將士們受傷需要西醫來幫助取出彈頭並盡快止血,這個中醫稍差。但在後方醫院中。論調養將士身體,西醫就略顯無力。你們其實用不著非要爭論出一個高低,隻能說是適用的方向不同。在認清彼此的情況下,如何揚長避短將自身發揮光大才應該是我們所需要考慮的。但朕從中看出一個問題――時間。不是治好一個病所用的時間,當然表麵看西醫好像更快一此。朕看到的是學習所用的時間。”望著滿堂都是迷茫的臉孔,光緒隻是一笑:“能進宮為皇室診病應該說這裏的醫生都是大清國內最好的醫生,但看看你們的年紀。學中醫的都已經年過半百,而學西醫的不過三十出頭。為何?因為學西醫的隻需要知道手裏的藥能治什麽病就好,但中醫卻需要長時間的經驗積累。”

“中國自古以來都是以農業為主。農業社會生活的步調慢,因為農作物的生長時間慢,不能拔苗助長。所以我們講的是厚積而勃發。隨著西方文化進入中國,無論為了國家安定還是追趕西方列強,中國必然要大力發展工業,工業社會取代農業社會就會成為必然。然而,工業社會講的是速度,講的是效率。”

“這裏就有一個最明顯的例子,一個老中醫需要數十年的經驗積累行能獨立行醫,而一個西醫卻隻需要幾年的學習就可以開藥治病。速度和效率必然導至人們希望能在更短的時間裏產生更大的效應,如此這個社會就會人心浮燥。大家可以設想一下,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人還在苦苦積累中醫經驗之時,一個西醫卻早已揚名立萬。如此一來,還有多少年青人去學中醫?沒了傳承的中醫還會有未來嗎?”

“國家工業化是不可能改變的事實,因為國家安定才是百姓最基礎的福址。自古以來,中國商人的地位是最低的,但無論官員還是百姓總是希望財富越多越好,財富的多寡都是衡量一個人社會地位的其中一種表現,這無可厚非。但隨著國家工業化的發展,效率帶來的短期化效益必然增多,越多的人就會以短期化效益帶來的財富做為衡量的標準。一但財富成為社會地位高低的唯一標準,那還有多少人願意傳承中華文明中的厚積勃發。”

“朕擔心的是將有無數人會為了財富而不擇手段,朕最擔心的是中華千年傳承會被西方文化所掩蓋。以至於整個社會到處充肆著來自西方文化的表現。如此一來中國還叫中國嗎?如此一來中華存亡何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