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慕武和盧瑟福在場外交流的同時,愛因斯坦也在會場之中咧著嘴和普朗克談笑風生。

能讓陳慕武承認自己在量子力學上犯了錯誤,是他此行來到布魯塞爾參加索爾維會議的最大收獲,剛剛被他交到普朗克手上的那篇陳慕武的論文,就是他的收獲證書。

索爾維會議已經接近了尾聲,在等著拍集體大合照的這段時間裏,來自世界各地的科學家們,像盧瑟福和陳慕武,普朗克和愛因斯坦這樣,在會場內外做著最後的交流。

基本上沒有客運飛機的年代裏,歐洲的科學家們彼此之間拜訪尚且能夠坐火車,在三五天之內見上一麵。

而美洲的這些科學家,想要來歐洲一趟,在路上需要花費的時間少則十天,多則十五天。

所以他們難得有一次見麵的機會,必須要把所有能夠想到的或者想不到的事情,全部交代完才劃算。

自來熟的卡皮察,利用他那混合了俄語、英語、法語等各種語言的“卡皮察語”,找上了自己的大師兄玻爾。

新婚燕爾的他,在索爾維會議期間的每次間隙,總會帶著他的妻子安娜到布魯塞爾市區觀光遊覽。

在索爾維會議結束以後,他還想著帶安娜去丹麥遊玩。

而玻爾作為東道主,和他搞好關係,兩個人過幾天到了異國他鄉,如果遇到些什麽事情,至少能獲得這樣一位本地人的幫助。

玻爾卻對於同樣是自己師弟的卡皮察,沒有像當初對陳慕武那樣上心。

因為他自己在哥本哈根大學下麵創辦的那所研究所,名字叫做理論物理研究所,所做的學術研究都是更注重物理學的理論。

而卡皮察是一個在卡文迪許實驗室裏做實驗的,他在理論研究上的建樹,別說是和自己的另一位師弟陳慕武相比了,就連陳慕武身邊的那個木訥的英國人狄拉克都比不上。

玻爾心中想著,既然陳慕武是怎麽都不能挖到哥本哈根來,是不是應該找個機會挖一挖狄拉克?

兩個學生都是要北上,盧瑟福對卡皮察很是放心。

因為他在結婚前後,已經把家安在了劍橋大學附近,擺明了就是要在劍橋大學一直工作下去,這次離開不過是短暫地休個假而已。

但是陳慕武要去瑞典,始終都是盧瑟福的一塊心病。

他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勸浪子回頭,讓陳慕武回心轉意。

他同時還在心中怨恨自己的能力不足,怎麽就不能像瑞典王儲一樣,在劍橋大學幫著陳慕武也建造起一所學校來呢?

倒是新科諾貝爾物理學獎得主趙忠堯和考克羅夫特,又為劍橋大學開出了幾單粒子加速器的銷售單。

這不僅是因為因為他們獲獎是和粒子加速器有關係,還有陳慕武在會議剛一開幕的時候,就率先登台演講,為粒子加速器做了效果拔群的一次廣告。

除了法國巴黎大學鐳學研究所,以居裏夫人為首的那些科學家,表現出對粒子加速器絲毫沒有興趣。

這是因為她的準女婿已經向她交了底,粒子加速器是落後產品,馬上就將會有更新更好端的回旋加速器出現。

對於其他的大學和實驗室,上趕著給卡文迪許實驗室送錢的這種行為,陳慕武沒有拒絕。

他覺得倘若幫助別人把粒子加速器安裝完成之後,沒過多久自己就在斯德哥爾摩把最新的回旋加速器給建造完成,說不定花了大價錢,當了冤大頭的那些物理學同行們可能會咒罵自己。

但咒罵就咒罵吧,賣粒子加速器賺到的這些錢,就算是自己對卡文迪許實驗室做的最後一次貢獻了。

他也為自己的即將離去,在心中感覺有些對不住老師盧瑟福,對不住老湯姆孫,對不住曾經在卡文迪許實驗室裏和劍橋大學當中,曾經幫助過自己的其他人。

這次帶著任務來參加索爾維會議,在會議期間和結束以前到各個國家的物理學家那邊全部攀了一通關係,想要拉人到列寧格勒的蘇聯科學院參觀交流訪問的卡皮察的老師約飛教授,在等待拍合影的間隙也找到了陳慕武。

蘇聯人的登門拜訪,讓陳慕武嚇了一跳。

他倒不是怕約飛邀請他再次去蘇聯,自己沒有辦法拒絕。

陳慕武隻是想起來,狄拉克前幾天因為和剛從蘇聯回來的趙忠堯交流之後,就對這個國家產生了濃濃的興趣,他害怕約飛要把狄拉克給拐走。

好在約飛上前,沒有談論陳慕武大腦中想象的任何事情。

他隻是先感謝了陳慕武今年能夠突破英國政府的封鎖,以把粒子加速器賣到中國的名義,把粒子加速器送到了列寧格勒。

約飛也向陳慕武表示了,對運送機器並上門安裝的趙忠堯的感謝。

他還在最後詢問了一下,去年被陳慕武從列寧格勒大學帶到了英國來的那個叫做朗道的學生,他在劍橋大學的學業完成得怎麽樣。

先後培養出了卡皮察和朗道,以及蘇聯國內的一些物理學家,約飛是當之無愧的蘇聯物理學先驅。

陳慕武對他很是尊敬,於是逐一詳細地回答了約飛教授提出來的各個問題。

約飛教授向陳慕武道過謝還道了後,索爾維基金會的工作人員再次來到位於大講堂的會場之內,統治在利奧波德公園的草坪上,所有攝影儀器已經安排到位,請這些來參加會議的物理學家們移步室外。

和上一次不一樣,這個工作人員還特意叮囑,讓大家不要一窩蜂地從索爾維宮的大門出去,最好是能夠三兩成群,最好在門口的時候稍微停留一會。

大家對這個讓人有些摸不著頭腦的要求稍作疑惑,可沒人提出反對意見,最終還是紛紛照辦。

陳慕武走出門外的時候,身邊剛好跟著隻在會議開始的前一天見過一麵並深入交談的馮·諾依曼。

作為一個猶太人,馮·諾依曼不但聰明,而且精明。

他就像是這個年代的精致的利己主義者中的代表人物,心中盤算著向陳慕武表示出自己明年想要去劍橋大學再待上半年的意願。

馮·諾依曼為自己未來幾年的學術安排:是每年跟在希爾伯特教授身邊半年,在哥廷根大學研究數學;

而其餘半年就去劍橋大學,跟在陳慕武身邊研究物理,以及讓自己更感興趣的那台“陳機”。

隻要跟著當今數學界和物理學界最頂級的兩個學者,就不愁自己不能在這兩門學科上,做不出研究成果來。

正因為這樣,馮·諾依曼才在背後趕上了陳慕武,想要和他說說這件事情。

此時兩個人恰好一前一後地走出了索爾維宮的大門外,臉上的表情和身體上的動作,被架在門外的攝像機全部完完整整地記錄了下來。

陳慕武就說自己曾經看過一段黑白影像,上麵記錄了來參加這次索爾維會議的科學家們的形象。

沒想到這台攝像機,竟會在這裏等著他們。

隻能說索爾維基金會的工作人員們有心了,為後世的物理學史研究人員們,留下來了一段豐富的影像資料。

而這一次,陳慕武和馮·諾依曼也成為了日後被研究的一員。

很多人都看過經由錄像機攝製而成的電影,但是站在攝像機鏡頭前,他們都還是第一次。

物理學家們大多都在攝像機前表現得很害羞很靦腆,裝模作樣地說話的時候,眼睛也總是不經意地向攝像機的鏡頭瞟來瞟去。

隻有身經百戰,見得多了的陳慕武毫不怯場,他不但表現得落落大方,甚至還在把帽子扣在腦袋上之後,朝著鏡頭揮了揮手。

他心裏想著等這段拍攝結束,就去問問這個攝影師,他是在哪買到了能夠賒賬的機器,有什麽門路沒有。

陳慕武曾經專門去過一趟倫敦的哈羅德百貨,沒道理說英國的商場中買不到的東西,蕞爾小國比利時卻能買到攝像機。

事實上,這可是索爾維基金會專門請來了比利時國內的一個電影攝製組,他們的機器,也都是由一些途徑從國外進口而來的。

“陳博士,明年上半年我想去劍橋大學,跟著你一起做學術研究,不知道可以不可以?”

陳慕武還想著怎麽和攝影師搭話,馮·諾依曼卻先見縫插針。

嗯?

“明年……明年恐怕不行,我明年上半年有些事情。”

看著馮·諾依曼臉上的表情明顯有些不愉快,陳慕武繼續補充道:“但是明年下半年應該可以。”

被馮·諾依曼這麽插了句話,陳慕武忘了找攝影師聊天的事,直接走到了草坪上。

基金會的工作人員們,早就在以索爾維宮為背景的草坪上,擺了一排椅子。

又在椅子的對麵,架起來了一具蒙著布的照相機。

很顯然,這次的合照拍攝是麵機背宮。

身為參加會議的人員當中,個子比較高的一個,陳慕武很自覺地走向了最後一排的中間,因為他上一次也是站在了這個位置。

可這一次的情況又有所不同,陳慕武才剛剛站定,就又有一位工作人員小步趨到他的麵前,小聲說道:“陳博士,您的位置不在這裏。請跟我來。”

陳慕武很是詫異,明明來參加索爾維會議的物理學家中,比他還高的人應該沒幾個。

自己不站在最後一排的中央,又應該站在哪裏?

疑惑歸疑惑,但客隨主便,陳慕武還是動身跟上了工作人員的腳步。

他一直被領到了那一排椅子前麵,看著工作人員指了指比較靠邊的一把椅子:“陳博士,你應該坐在這裏。”

這還真是意想不到的一個位置。

索爾維會議合影的第一排,按理來說都是應該就給那些上了年紀德高望重的物理學家,第一排的中間位置是會議主席洛倫茲,然後他的兩側分別是盧瑟福和居裏夫人,再往外是普朗克和愛因斯坦。

這些人的座位安排無可厚非,陳慕武卻沒想到自己還能有一個位置,就坐在愛因斯坦的身邊。

在陳慕武的心中,自己的年紀隻不過是“那年十八學校舞會站著的”那個嘍囉。

可他卻不知道,在別人的眼裏,他在物理學上取得的種種成果,已經能讓他在索爾維會議合影的第一排有了一席之地。

客隨主便,既然對方已經給自己安排了座位,陳慕武也就不再推辭。

他坐下以後,愛因斯坦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了。

他覺得自己已經成功地讓陳慕武意識到他在量子力學上犯的錯誤,放棄了他那不切實際的不確定性原理。

自己下一步要做的,就是讓陳慕武把研究方向轉移到自己的統一理論上麵來。

愛因斯坦從中國的上海撿到了陳慕武這樣一位物理學的天才,卻因為德國的物理學同事們不給力,白白讓英國劍橋大學的盧瑟福爽了幾年,不光替卡文迪許實驗室做出了一項又一項的成果,還拿到了兩個諾貝爾物理學獎。

陳慕武這樣一個聰明好用而且還聽話的年青人,現在終於要輪到自己爽爽了。

愛因斯坦覺得自己馬上就要成為遇到了蘭斯洛特的亞瑟王,一統物理學界指日可待。

心情大好的他,趁著人員還沒到齊,攝影師還在調試著他的照相機的功夫,和身邊的陳慕武又搭上了話。

“陳博士,你和居裏夫人家的那個女兒,準備什麽時候結婚?”

陳慕武有問必答:“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就是明年,教授。”

“那婚禮會在什麽地方舉辦,是中國,是英國,還是法國?”

“呃,目前還沒確定,不過嘛,有很大的概率是在英國……”

——或者也有可能在瑞典。

陳慕武心裏是有這樣一種想法,但是他沒把後半句說出來。

“那你們的證婚人是誰?如果還沒找到的話,我明年應該可以騰出時間來,去參加你們的婚禮,順便當一下證婚人。”

愛因斯坦的意思是給陳慕武嚐到一些甜頭,尤其是結婚這種人生大事,自己不但出現而且幫忙的話,陳博士就應該對他很是感激,以後在一起做物理學上的學術研究,他也就能夠更加地盡心竭力。

“呃,教授,很不好意思,證婚人已經在幾年之前就定下了,是我的老師,盧瑟福爵士。”

對於愛因斯坦自告奮勇來擔任證婚人這件事,陳慕武很感激。

可是他在幾年前在從利物浦參加完查德威克的婚禮,返回劍橋的火車上就答應了日後結婚時一定邀請盧瑟福來擔任證婚人。

再包括以後和艾芙之間的關係日益加深,盧瑟福始終都在為了擔任他倆的征婚人這件事而做準備。

事到臨頭,總不能拒絕自己的老師吧?

愛因斯坦很生氣,為什麽每次他向陳慕武釋放善意,卻總能夠被盧瑟福給捷足先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