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慕武!他是劍橋大學的陳慕武博士!”

陳這種單音節不怎麽容易發音的姓氏,很典型就是一個中國人的姓氏。

而希爾伯特教授又稱其為博士,再加上陳慕武一副很典型的東亞人長相。

圍在希爾伯特周圍還沒來得及離開的那些來旁聽了國際數學家大會開幕式的其他人,很快就意識到了這個和希爾伯特教授手握在一起的年青人,不出意外的話就是劍橋大學的那個陳慕武。

在國際數學家大會上看到希爾伯特不是什麽新鮮事,因為在會議開幕之前,組委會就已經確定了德國的科學家們會在參這樣今年這次會議。

但是在國際數學家大會上看到陳慕武,卻是一件地地道道的新鮮事。

誰也不知道這個近年來在物理學上風頭無兩的中國人,也會來到意大利的博洛尼亞,來參加他們這屆的數學家大會。

得知這個消息的其他人很是激動,剛剛和希爾伯特一起合過影要過簽名的大家,又想要再和陳慕武合影,讓他簽名留念。

陳慕武不願意把希爾伯特給晾在一旁,於是他向後者發出了邀請:“希爾伯特教授,如果您有時間的話,我們一起去吃午飯,怎麽樣?”

“那當然好,我想等飯後,我們兩個人還可以聊聊有關數學和物理學方麵的問題。”

陳慕武的邀請,巧妙地讓兩個人脫離了是非之地。

希爾伯特當然也不怎麽願意被別人圍觀,所以欣然同意和陳慕武共進午餐。

希爾伯特是主辦方的貴客,不用和其他來參加國際數學家大會的一千多號人一起去吃飯,而是有會議主辦方為他專門準備的吃飯的地方。

陳慕武的邀請,一定程度上讓他自己也蹭了希爾伯特的地位,去到了會議主辦方在博洛尼亞市內包下來的高級餐廳。

兩個人分別點好餐之後,在等待上菜的這段時間裏,希爾伯特便有些著急的和陳慕武找了些話題。

“陳博士,幾年之前我就想和您見上一麵,還曾經派出了約翰到劍橋大學前去拜訪,邀請您到哥廷根大學參觀訪問。

“陳博士的個人魅力真是十分突出,約翰差一點兒就留在英國劍橋,一去不複返了!”

希爾伯特和陳慕武開起了玩笑,馮·諾依曼又不是他陳慕武強行留在劍橋大學的,而是後者自願留下去的。

“希爾伯特教授,您說笑了。對了,馮·諾依曼先生他現在怎麽樣?在哥廷根過得還不錯吧?”

既然提起了馮·諾依曼,陳慕武想起來,自從他開始去了斯德哥爾摩之後,因為工作上的事情實在繁忙,就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和過去的那些親朋故舊取得聯係,除了馮·諾依曼,還有美國的奧本海默,德國的海森堡等人。

找時間真應該跟他們寫幾封信,重新溝通交流一下感情了。

——此時正乘坐著蒸汽輪船橫渡大西洋的奧本海默站在甲板上,一股強勁的海風吹來,讓他忽然打了個噴嚏。

“約翰在哥廷根過得很不錯。不過他的研究方向似乎出了一些問題。”

說起馮·諾依曼的這件事情,希爾伯特臉上忽然多了幾分擔憂的神色。

“比起那些更純粹的數學問題,他的心思似乎全都放在了一種隻存在於想象當中的機器上麵。

“約翰也曾經和我交流過幾次相關問題,隻是我對這種並不會在現實世界中出現的虛擬機器不怎麽感興趣,給不了他太多的幫助。”

得,陳慕武沒想到希爾伯特嘴中說的這個果,還是自己當初在劍橋大學種下的因。

馮·諾依曼醉心研究的這種虛擬機器,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就是自己當初在劍橋郡的那家牛排館裏,向他所描述的那一種陳機。

算算時間,馮·諾依曼在哥廷根大學跟著希爾伯特教授搞研究,已經有了幾年的時間。

這幾年的時間裏,卻沒有見他搞出什麽太出名的成果出來。

陳慕武覺得現在已經是時候,揮舞著他的小鋤頭,把馮·諾依曼給重新挖回自己的身邊來了。

馮·諾依曼當然是一個天才,他的唯一弱點就是找不太準研究的方向,開拓創新的能力也有些差。

如果有人能夠給他指明一條正確的研究方向,那麽馮·諾依曼的前途一定是不可估量的。

這種人,當然要搞到斯德哥爾摩,當做自己的左膀右臂才好。

陳慕武記得自己當初留在英國倫敦的那份名單上麵,應該也有馮·諾依曼的名字。

不出的意外的話,大哥應該已經給哥廷根那邊拍過電報。

正好借著自己這次結婚的機會,就可以和馮·諾依曼好好聊一聊斯德哥爾摩的王子學院。

陳慕武頗有些自負地相信,憑借他自己的個人魅力,應該可以把馮·諾依曼帶到瑞典去。

想到這裏,陳慕武陪笑著說道:“希爾伯特教授,馮·諾依曼先生研究的那種虛擬機器,是我當初在劍橋大學的時候,和他無意間提起了一種思考。

“沒想到他居然對這個問題如此上心,那我看我應該找個機會,給他好好寫了一封信,同他聊一聊對這個問題的看法和見解。”

希爾伯特也跟著笑了起來:“我說約翰怎麽一回到哥廷根大學之後,大腦中就一直存在著這麽一個奇奇怪怪的問題,原來這個始作俑者是陳博士你。

“既然這個問題是你提出來的,那我忽然覺得它似乎也沒那麽奇怪了。

“我現在甚至認為,這個問題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很有研究價值。

“等我開完這屆國際數學家大會,再次回到哥廷根大學之後,我也要好好地同約翰聊上一聊,先搞清楚這個虛擬的機器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榮幸之至,希爾伯特教授。”

陳慕武沒想到當自己說出這個問題是他提出來的之後,會引起希爾伯特的極大興趣。

他不知道對方這是真覺得這個問題有意思,還是隻不過是一種客套話而已。

聊了一段時間之後,兩個人的午飯終於端了上來。

不論是菜品還是擺盤都很精致,服務員的態度也很友好。

陳慕武切下一小塊牛排送進嘴裏仔細咀嚼,味道同樣沒得說。

“教授,我聽說您前段時間生病了,不知道現在恢複的怎麽樣?”

陳慕武也問了一句客套話。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希爾伯特也和普朗克一樣,活到了四十年代。

現在才1928年,就算希爾伯特身體有病,估計也不是什麽大病。

報紙上都說希爾伯特是抱病來到意大利,參加這次的國際數學家大會,陳慕武覺得其中應該有不少水分。

不過是想要為了突出德國的數學家們在時隔了八年之後,再次來參加國際數學家大會有多辛苦而已。

“嗨,不過是臨來的前幾天有些傷風感冒,根本就算不上有什麽大病。

“他們那些報紙記者們就是這樣,隻要一有些風吹草動,就巴不得搞出一個婦孺皆知的大新聞出來。”

陳慕武端起裝有氣泡水的杯子:“教授,我衷心祝您身體健康,長命百歲。”

“謝謝你,陳博士。”

探聽到希爾伯特身體健康這個消息,陳慕武才放下心來。

又客套了幾句,陳慕武向希爾伯特發出了邀請。

“教授,等這次國際數學家大會結束之後,您有什麽日程安排嗎?”

“哪有什麽安排!無非就是跟著德國來的數學家們一起回國,等回到哥廷根大學之後,我就去找約翰好好聊一聊,你自己提出來的那個虛擬機器的問題。”

陳慕武沒想到希爾伯特又重複了一遍自己的問題,顯然他本人對此還是比較重視的。

“既然如此,希爾伯特教授,我想邀請您同我一起去一趟英國。我將在十月份在倫敦和居裏夫人的小女兒艾芙舉行婚禮,希望您也能一起來參加。請放心,從博洛尼亞到倫敦,還有從倫敦到哥廷根的往返旅途消費,都由我來提供。”

“陳博士,恭喜你!”

希爾伯特也沒想到,陳慕武居然會拋出來這麽一個邀請。

“既然你邀請我去參加婚禮,這麽熱鬧的事情我當然不能錯過。那我就厚著臉皮,等國際數學家大會結束之後,和你一起去倫敦,參加陳博士你的婚禮。

“對了,陳博士,說起國際數學家大會,你這次來到意大利博洛尼亞,不準備在會議上做個演講或者發言嗎?”

麵對希爾伯特的問題,陳慕武表現得很誠實:“教授,說實話,我這次來參加會議,視聽說德國的數學家們終於允許被參加國際學術會議,所以才來到意大利,想要同您見上一麵。

“之前您一直邀請我到哥廷根大學訪問,隻是我一直都沒有時間,這件事在我的心中始終都是一種遺憾。

“所以這一次,我才說什麽都要在結婚之前抽出時間來趕到意大利,就是為了和您見麵。

“對了,教授,這是我在斯德哥爾摩辦的一份綜合性學術期刊,如果有機會的話,歡迎您向這份期刊投稿。”

說著話,陳慕武從自己隨身攜帶的包裏麵,拿出一本《王子學院學報》的創刊號,遞給了餐桌對麵的希爾伯特。

希爾伯特接過之後,禮節性地打開了期刊的封麵,簡單瀏覽了一下裏麵的目錄。

他看到論文的標題不是中子、正電子,就是類碘和類錳,就又苦笑著抬起了頭。

“陳博士,你這本期刊上的內容對我來說,稍微有些深奧。

“如果上麵寫的是有關廣義相對論的問題,我還勉強能夠看一看。

“但是這上麵的內容全都是實驗物理學,那我就真的無能為力了。

“說到廣義相對論,陳博士,你知道我們數學家大會上,也有有關這部分的內容嗎?就在第三個力學分會場,會有有關天體力學、天文學、流體力學、彈性力學、數學物理方程和相對論力學的研討會。

“我本人其實還是很期待你能登台做一個演講的,我估計這次來參加國際數學家大會的其他參會者,也都希望你能這麽做。”

希爾伯特笑著看向了陳慕武。

這下,陳慕武答應也不是,不答應也不是。

答應吧,他事先對這件事並沒有什麽準備。

如果是讓陳慕武上台講講他的中子和正電子是怎麽發現的,陳慕武絕對會信手拈來。

而不答應的話,陳慕武覺得也不太合適。

尤其是希爾伯特還目光灼灼地盯著自己,很明顯他是想讓陳慕武登台做一份報告的。

思考片刻之後,陳慕武最終還是答應下來了希爾伯特的邀請。

——不過他隻答應了一半。

“教授,不瞞您說,我其實也有登台講一講的想法,隻不過我想要講的不是有關廣義相對論這種基於物理學的數學問題,而是另外的事情。

“我不想去第三個力學分會場,而是想要去第七個數學史的分會場。

“我看了會議開幕前下發的會議手冊,發現數學史那部分可以發表有關古代和中世紀的數學史,以及文藝複興時期和現代的數學史這兩個部分的論文或演講稿。

“我本人對這個題目還是很感興趣的,您知道,我來自四大文明古國之一的中國,也是那四個國家裏唯一一個文化一直流傳至今沒有中斷的國家。

“或許近現代以來,中國在各個方麵都被西方國家遠遠甩在身後。

“但是在古代,中國在各方各麵,絕對能處於世界的先進水平。

“我不是一個專業的曆史學家,所以不可能把事情各方麵都講得很清楚。

“但我恰好對中國古代的數學成就很感興趣,在國內的時候曾經對這方麵的曆史做過一定的研究。

“所以我想著,如果會議的主辦方允許的話,我想到第七個數學史分會場那邊登台做一個報告,名字就叫做《中國古代的數學發展及其成果》。”

“這當然也很好,”雖然沒能獲得自己滿意的答案,但希爾伯特還是笑著點了點頭,“西方一向對中國的數學發展缺少一定的了解,如果陳博士您願意現身說法,我相信對數學家們開闊眼界也有很大的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