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叔,我看你們店裏的炒麵筋挺好吃的,那是澱粉廠生產的吧?”周易問道。

聽到周易的問題,陳為民略略有些意外。

他還以為周易會獅子大開口,沒想到開口問的竟然是中午吃的炒麵筋。

陳為民點了點頭道:“是啊,怎麽了?你要是喜歡,我拿點給你帶回去,回頭我再去廠裏拿。”

麵筋是小麥粉洗去澱粉以後的剩餘物,主要成份是蛋白質。

八十年代,澱粉是重要的工業產品,可以用於製藥、紡織、食品、化工等行業,甚至用於出口創匯。

榆河市的澱粉廠就是這幾年建成的,主要使用紅薯、小麥等原料製備澱粉,麵筋是其中副產品。

“行,那就謝謝陳叔了。”周易連忙說道。

“別客氣,這也不算什麽,便宜得很!”陳為民擺了擺手,起身到廚房裏拿了幾塊麵團一樣的東西。

眼看快兩點鍾了,周易謝絕陳為民的挽留,頂著炙熱的太陽,騎車往回趕。

路上,實在渴了,花兩分錢在路邊喝了一碗涼茶水,竟然意外地好喝。

跟賣水的大爺扯了一會兒,周易再次往回趕。

等他趕到榆河渡口的時候,已經快下午四點鍾了。

這會兒渡口沒有人,對岸的白楊樹下麵,幾個人在打麻將。

周易隔著榆河吼了一嗓子:“劉老三,我是周易,快過來接我!”

聽說是周易,劉老三罵罵咧咧地從牌桌上起身,拿起竹篙把船撐了過來。

“吆,周易你回來啦,龍蝦都賣掉了?”等渡船靠上碼頭,劉老三看著周易吃力地往船上搬自行車,笑嗬嗬地問道。

周易停好車,點了點頭:“嗯,都賣掉了!”

“吆,你這是買了不少東西啊,龍蝦賣了不少錢吧?”劉老三伸長脖子往水桶裏看了看。

這次因為回來的晚,周易沒有買肉,也沒敢買生鮮食品,除了泡在水裏的麵筋,還買了一點日用品,像什麽塑料水桶、香皂盒、香皂、洗發精,總共花了好幾塊錢。

相比農產品,這年頭的工業品就貴多了。

周易笑了笑:“也沒有多少,就五六塊錢。”

“五六塊錢還叫沒有多少?”

劉老三驚呼起來:“你這一天五六塊,一個月下來,收入都比城裏的人都高了!”

“那可不一樣。”

周易搖了搖頭:“我用推網弄了一個下午,晚上又摸黑去抓龍蝦,累死累活才弄了二三十斤,為了把龍蝦賣掉,天不亮就騎車去城裏,求爺爺告奶奶,花了大半天才把龍蝦賣掉,哪有人家上班的來錢簡單?”

“那倒也是!”

劉老三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所以說,還是得成為城裏人,吃國家糧……”

到了對岸,大樹下打牌的、看牌的都知道周易淩晨就去城裏賣龍蝦了,紛紛上前打探情況。

“賣是賣掉了,就是太辛苦了!”

周易打了個嗬欠,說道:“等會兒還要去捉蝦,我是真的不想幹了。要不這樣,你們有誰弄到龍蝦的,可以賣給我,跟販子收的價格一樣,一塊錢五斤,你們賺到了錢,我也省事……”

“真的?你不會收了龍蝦不給錢吧?”有人狐疑地看著周易,這家夥在村裏的形象可不怎麽好!

周易看了對方一眼:“那不能夠,你們就放心吧,當場過秤,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當然,必須是活蝦我才要。”

說完,周易踏上自行車,猛地一蹬就走了。

渡口的幾個人不禁議論起來:“你們說這小子的話靠譜嗎?”

“你也不看看說話的人是誰,那是周易,你說他說的話能靠譜嗎?”

“對對對,周易說話靠譜,那除非太陽從西邊出來。”

“那倒是,那小子確實不靠譜,不過,這兩天他好像變了一個人……”

“變了一個人?我跟你講,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老祖宗說過的話,那能有錯?變不了的!”

說話的人將桌上的牌一推:“算了,不打了,說到龍蝦,大孫子昨天就吵吵要吃,我回家拿網子去弄一點。”

剩下的人頓時麵麵相覷:“張四不會嘴上說不靠譜,卻打算去弄龍蝦賣給周易吧?”

“咦,你這麽一說還真像張老四的做法啊?”

“可是……周易那小子真的會給錢?”

“不給錢就拿回家自己吃唄!”

“對啊,我家孫子也要吃龍蝦,我也去弄點!”

很快,打牌和看牌的人都跑光了。劉老三衝最後一個離開的人喊道:“大軍,你咋也走了,你家也有孫子?”

“我媳婦想吃不行啊?”

周易騎著車往家裏趕。

他剛剛是故意那麽說的。

周易弄小龍蝦賺到錢,他也不會刻意隱瞞和低調,該吃肉吃肉,該買什麽買什麽,很快大家都會知道周易弄龍蝦賺到錢了,肯定會有人也想通過弄龍蝦賺錢。

他們可能不知道去市裏,但一定會賣給販子。

這時候水裏的龍蝦確實很多,一旦大家都行動起來,也肯定會影響周易捕蝦的效率。

周易也不想一直捕蝦,那是漁民幹的事情,他想當一個販子。

讓大家捕好龍蝦送過來,自己直接運到市裏,同樣可以賺錢,還更加輕鬆,何樂而不為?

周易也不知道自己剛剛的話效果怎麽樣,會不會有人動心思,他也沒有打算立刻放棄捕蝦的事業。

如果那些人不開竅,那麽他就繼續“炫富”好了,讓他們看到每天都吃肉的希望,就不信他們不動心。

周易快到家的時候,就看到旁邊的田埂上走出來一個穿著長衣長褲,戴著草帽的女的走出來。

“周易,你回來啦!”隔著老遠,女人就開口問道。

“鄭秀兒?”

周易連忙停下車,鄭秀兒穿戴整齊,裹得嚴嚴實實的,他剛剛沒有認出來,現在走近了才看到那張被太陽曬得通紅的俏臉,不由心疼地說道:“你又去薅草了?天這麽熱,你等太陽下山再去啊!”

這時候的水稻還不會打那麽多農藥,每季水稻都要純人工拔幾次稗草,鄭秀兒這樣子肯定是去稻田裏拔草了。

周易說得比較急,語氣中充滿責備,鄭秀兒卻覺得心裏一暖,她仰頭看了看周易:“你不也是頂著大太陽趕回來的?龍蝦……賣掉了嗎?”

鄭秀兒有些緊張地看著周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