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飛機上遇上前男友是種什麽體驗?
徐羊覺得自己可以去知乎上開個提問了。
那人坐的是頭等艙,就在靠窗的位置,微微低著頭,視線投向窗外,不知道是不是在想事情,麵色略凝重。
坐經濟艙的乘客需要通過頭等艙才能抵達後方倉位,徐羊就是在魚貫而入的人流中偶爾瞥了一眼,結果就發現了N年不曾謀麵的前男友。
時隔多年,她卻一眼就認了出來——許是得益於那重色的眉和濃的眼睫,他的輪廓和顏色向來是優越的。
即便隔這麽久,也沒太大變化。
隻是他沒有抬頭,沒有發現她。
正是乘機的檔空,前方有人後方有人,徐羊隻猶豫了半秒鍾,腳步頓了半下,便隨著人流繼續往前,嗓子眼裏的唾沫被咽了回去。
學生們都放假了,她也和同事約了一起去雲南旅遊。
單方麵偶遇前男友這種橋段,並沒有給徐羊帶來什麽心理負擔,她放行李係安全帶和同事交換小零食翻閱航空雜誌,一切行進的有條不紊。
航班晚點了一個半小時,方才在候機大廳,機場體貼的提供了一頓加餐。同事揉著肚子抱怨,說那頓加餐裏的炒麵吃的人漲的慌,待會機上再發餐,可是要撐死的節奏了。
徐羊笑笑,說自己可以幫忙包圓她那份,小意思。
不過她們還沒等來發飛機餐,就遇上了氣流。
遇上氣流本也是小意思,但這回遭遇的氣流好像異常頑固和纏人,徐羊的脊梁貼緊了靠背,隨著機身劇烈的顛簸,隻覺心髒跳的格外厲害,捏著蓋毯的指甲都發了白。
眼前影影綽綽,一會是空中小姐妝容精致的臉,一會是同事瞪大的眼。
甚至,她好像都看到了那張熟稔又久違的臉,濃黑的瞳孔中全是自己——他們都張大了嘴朝自己貼過來,好像在喊些什麽……但徐羊什麽都聽不見。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閉了閉眼,給自己打氣說不要慌不要慌,然後一頭紮進了一個漩渦中……
徐羊是被一片暖煦的觸感給喚醒的,揉揉眼睛,前方從樹葉間隙透過來的陽光,刺的她登時扭開了頭去。
後背有人輕輕戳了戳她,回頭,一張年輕男孩兒微笑的臉映入眼簾:“醒了?筆記借我抄抄可好?”
她胳膊肘下邊的確壓著本筆記,攤開著,上麵字跡是自己的,題目:開學第一課 1998年9月10日
這是一間教室。
上午的陽光明晃晃的斜過大大的窗口落在課桌上,外麵是高高的白楊樹,講台上輔導員兼班主任正拿著小本本講著各種開學的注意事項。
徐羊環顧四周,如果記憶不曾出錯的話,那現在正是她升入大學後的第一次班會。
她坐在自己慣常坐的靠窗的位置,陽光斑駁的斜在手背上,很暖——徐羊忍不住摸了摸。
這是她十八歲的手和肌膚。
突然想起什麽,她忙朝教室後排扭過頭去——
果不其然,幾個男生鬆鬆散散的坐在那。
其中一個正在和身邊人說著什麽,嘴角噙著笑意仰了仰頭,那是一張輪廓分明的臉,眉色很重,睫毛很濃,目光掩在其後,似乎覺察到什麽,微微一錯,似要望過來——
徐羊蹭一下轉過身!
“怎麽?”是方才跟她借筆記的男生,被她的一驚一乍搞到有點發笑。
徐羊把筆記匆匆往男生手裏一塞,重新趴回課桌上閉上了眼睛——好吧,讓她緩緩。也許自己還在做夢,還沒醒。
*
秋老虎發威,晚飯後的徐羊剛衝了個澡回到宿舍,順手拎了壺開水。舍友鞏巧巧湊過來,說自己老鄉請客,晚上請她們兩個去溜冰場玩兒。
她老鄉韓樂,就是跟她借筆記的那個男生。
徐羊心裏清楚,韓樂這是想追求自己。
和上一回無任何偏差,例如鞏巧巧是自己舍友,例如韓樂是鞏巧巧的老鄉,例如韓樂也不知怎得就對徐羊看對了眼……於是借老鄉的力,剛開學沒幾天,就對徐羊展開了像模像樣的追求攻勢。
雖然徐羊始終不知道,自己到底哪一點值得人家動心。
回想一下,她覺得十八歲的自己其實挺泛善可陳,模樣就那樣,沒見過世麵,也毫無情趣。
即便重新來過這一回,芯子裏已經是個成熟女性了,但也照舊懵。
不過,這個年代的男生,追女生還是挺認真的。
徐羊本欲拒絕,遲疑了一下,又點了點頭。
才剛開學不久,班裏同學,特別是男女生之間,大都還半生不熟。倒是“老鄉”找的很勤,攀起來也方便——畢竟都在陌生的城市求學,“老鄉”兩個字是最快能拉近距離的不二法寶。
韓樂集合了幾個人,一堆男生叮鈴鈴的騎著自行車在女寢樓下恭候——徐羊一出寢樓門,忍不住扶了扶額。
好吧,年輕真好,明目張膽的活力四射。
打頭的韓樂模樣清秀,一雙眼睛亮晶晶的,裹在牛仔褲裏的一雙腿比徐羊還細——藍白相間的夾克衫裏是雪白的T恤,端的一幅清清透透的少年相。
開學還沒幾天,徐羊沒有自行車。韓樂直球打的那叫一個妥妥滴,鬆開車把,亮出變速車的前梁:“我載你,坐前麵。”
徐羊跟上一回一樣啼笑皆非。
這男生載女生,女生還能大喇喇坐前邊大梁的,那是非情侶不能夠。況且自己怎麽著也有168,再瞅瞅對方那細胳膊細腿,即便她臉皮再厚,也還要擔心下安全問題。
所以她像上一回一樣死活拒絕了,隻揪了人衣角坐了後座。鞏巧巧早蹦去了一個老鄉的車上——一幫大學新鮮人,車鈴聲清脆,呼嘯著衝了出去。
室內溜冰場,其實沒有冰,玩的是輪滑。
徐羊也是慢半拍的才反應過來:上一回她不會滑,這一回照舊不會……
其實男生帶女生來玩輪滑,特別是女生還不會的情況下,對培養雙方感情是很好的催化劑——因為女方不會啊,得教啊,這肢體接觸就成了必然。
但有個前提:男方得精通。
奈何韓樂也是半瓶子醋晃**,堪堪就是一個能直立滑動的狀態,想要帶動徐羊這種連站起來都困難的新手,就很捉襟見肘了——徐羊自己扶了欄杆慢慢擼,那邊韓樂幾次三番想過來牽她,都被她堅定的搖頭拒絕了。
她實在不敢信任他也不信任自己,不想連累兩人都摔得難看。
畢竟,她在他那裏還存了點小心思。
身邊飛快掠過一個影子,隨後又掠了回來,一開口,嗓音磁性裏帶著笑:“吆,你也來玩啦?”
徐羊抱著欄杆抬起頭,感覺自己眉骨都生生跳過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