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見身邊那人閉著眼睛,兩彎濃密的睫紮在臉上,煞有介事念念有詞:“早考晚考早晚要考,早過晚過早晚要過,樹仙保佑,保佑徐羊考得都會,蒙得都對,做得都對,逢考必過……”
徐羊:“……”
冬夜的風其實已經很涼了,頭頂濃黑的樹冠在幽藍的天穹下簌簌作響,不遠處跑道上的路燈在空中劃出一個橘色的、霧蒙蒙的圈——
而身邊這個不按常理出牌的少年,古怪戲謔中竟透出了一絲難得的正經。
就……還怪不習慣的。
徐羊揣了揣兜裏那剩下的半顆漢堡,吸了吸鼻子。
多少年了,她和他分開都多少年了——說不懷念是假的,畢竟這也是她正正經經的初戀。
不過,沒有結果的戀愛……真還不如不開始,好浪費時間。
過來人徐羊,覺得自己都這把年紀了,不該再受什麽當下氛圍的荼毒。不過年輕好看的男孩嘛,看了也就看了,畢竟誰不熱愛青春美好的肉體啊。
無論多大年紀的男人,永遠都喜歡18歲的姑娘,
這一點,女人其實也一樣。
這麽一想,徐羊就覺得自己眼下的心情波動,沒啥了。
就是這神拜也拜了,但稀裏糊塗耽擱的這好一會功夫,女寢三號院10點半的門禁,大鐵門關得相當精準且無情。
徐羊無望地拽了拽那大鐵鎖,一張臉都耷拉下來了。
到底沒忍住,回頭瞪了那始作俑者一眼——
要不是他拽著她非要去拜個什麽勞什子樹精,她也不至於會趕不上門禁。
趙嶼訕訕地抓了抓後腦勺。
“不是,這女寢關門都這麽早的麽……”這人一臉心虛,沒話找話,左瞅右瞅。
徐羊不想理他,他們學校是個奇葩,女生實行圈養,男生則是放養——你白天當然不懂夜的黑!
“同學同學!”徐羊扒著大鐵門,跟裏邊一個路過的女生求助,“麻煩你,跟薛姐說一聲,幫忙開下門,我真的是有事……一時給耽誤了……”
“薛寶釵?”
薛寶釵,是女生們對她們女寢三號院“院長”大姐的“愛稱”。
女生一臉拒絕地搖頭,“她今個可是剛貼的通告,晚上十點半後封門,誰求也沒用。天王老子來都不來。你不知道?”
徐羊:“……”
其實她知道,畢竟大鐵門門口白紙黑字的通告還嶄新地嚓嚓響呢。
女生對她抱之同情的一瞥,扭頭走了。
徐羊一張臉喪氣地快跌到腳麵了——
事已至此,實在不行,隻能去大教室熬通宵。
就是眼下天氣雖冷,但學校還未供暖,大教室寬敞到四通八達,想必熬一宿定是很“透心涼”。
徐羊歎口氣,整了整背上的書包,正準備扭頭去大教——然後又被一把薅住了。
她忍無可忍,都有點咬牙切齒了:“你又幹嘛?”
對,是又。
拜他所賜,今晚上都甭想睡覺了,他還想整啥幺蛾子?
卻是趙嶼不由分說,虎口扣得她手腕死緊,拽了人扭頭就走:“放心,不綁票不撕票。麻溜過來。”
幾分鍾後,徐羊看著眼前同樣緊閉的兩扇鐵欄杆門,忍不住又想扶額。
她們女寢三號院和坐落在三號院東南角的教室樓的確共用一個偏門——但偏門也是到點上鎖的呀。
否則還能留個小門不成?那門禁還有啥意義?
這個棒槌……
徐羊實在不想跟棒槌廢話,卻是人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見趙嶼晃了兩下鐵門,伸手從她肩頭扒下書包,往胳膊上一撩,人已經竄了上去——然後,就跟個峨眉山的猴子似的,三下兩下就翻過去了,三兩下就落地了……
兩個人之間現在隔著個鐵欄杆,他在裏她在外——那人把她的書包往地上一擱,衝她拍了拍掌心:“來吧,翻過來,我接著你。”
徐羊:……
說實話,翻過去,的確是比較好的辦法了。
否則,熬通宵什麽的,對身體也不好——她芯子裏那個年紀已經是開始注重養生的階段了,即便現在生理上身體是夠年輕了。
但,熬夜對皮膚也不好啊,還會掉頭發……
問題是,得翻得過去……才成啊~~~
幾分鍾後,徐羊跨坐在鐵門上方,深刻體會了一把“騎門難下”是種啥滋味。
她被這個棒槌一激,居然還真就摩拳擦掌地爬上來了,但膽氣和勇氣隻能維持到現在——再往下,她腿沒那麽長,又不信任自己的身手,實在不敢繼續再往下翻……
徐羊覺得自己小腿肚子,已經在擰著筋的開始打轉了!
不行不行,年紀大了,心理素質都不行了,眼暈……
趙嶼在下邊仰著腦袋,語氣中不乏幸災樂禍:“您老倒是下來呀,坐那看風景那?”
倒怪尊老愛幼。
徐羊憋了又憋,憋了又憋,終於沒出息地小聲:“我不敢……”
我不敢下。
趙嶼咧嘴笑了,特別特的不懷好意——徐羊就見下麵一片烏漆嘛黑裏白牙一晃,然後身下鐵門哐哐地晃動起來,她手腳並用的忙扶穩當了,再一抬頭,那廝一張臉已經又戳在眼前頭了……
趙嶼掌心卡著她一隻手臂:“來吧,娘娘,小的扶著您下,保管跌不著您摔不著您。”
這家夥居然又爬上來了!
不過,眼下情形,徐羊隻能是啥想法都木有——畢竟好好一介青春少女,掛鐵門上也不像那麽回事。
於是,兩人就跟兩大壁虎一般,徐羊借著趙嶼的保護慢慢往下挪蹭——挪到一半,趙嶼往地麵一跳,朝她張開手:“行了,跳下來,我接著你。”
徐羊:“……”
瞅著還怪高的。
“姑奶奶,有我接著您,怕啥?放心吧,保管連根草都不會踩彎!”
趙嶼個頭高挑,肩寬腿長,接個徐羊是沒啥問題。可徐羊心裏別扭,總覺得,還是得跟這廝保持距離的好。
行吧,方才那是不得已而為之。
現下一時間又遲疑不決起來——徐羊也覺得,自己是怪別扭的。
這年齡增長帶來的淡定人設呢?
咋一對上這廝,就不管用了?
趙嶼也是個人才,瞅著她掛那糾結,幹脆了當地一拍手:“得,那您自個慢慢下吧。”
說完,居然拍拍衣服,一點艮都不帶打的,轉身就走。
徐羊隻想破口大罵,卻隻來得及“噯”了一聲,登時心一橫眼一閉,一鬆手就往下跳——
然後,她落去了一個懷裏。
那懷抱熱烘烘的,充斥著一股即熟悉又遙遠的味道——那是屬於大男生的氣息,甜香的是雅霜的餘味,有些嗆的則是煙氣的味道,混雜著冷冽的空氣和富有溫度的呼吸,以及衣領間、胸口處,無處不在無孔不入的,隻屬於他一個人的氣息。
徐羊有那麽一瞬間的恍神。
這味道太久違了,但她居然一點都沒忘,隻覺得熟稔至極。
難不成,自己還是個癡情人設?
特別是罩在她腦袋上方的,那張臉——難得的沒有戲謔也沒有嘲笑,隻一雙黑色的眼睛在黑夜中望著她。
“還行嗎?”
他聲音很輕,嗓音喑啞,像耳語一般——語聲擦著徐羊的耳際鑽入,撥得她心下一抖。
KAOKAOKAO!!!
晚節不保!
和預設偏差!
徐羊雙手一推,把人給推了出去,連忙站穩了,胡**了兩把頭發,又掩飾的低頭去找自己的書包,扶正書包上的水杯,一係列動作後,才不得不硬著頭皮,吱了一聲:“謝了啊。”
對方“嗤”了一聲,算是回應。
徐羊拎著肩頭的書包,本還想淡定從容些的,卻咋也從容不了,幹脆逃也似的跑了!
TNND,她邊跑邊還在腹誹不已:徐羊你個沒出息的貨!
掉價掉價掉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