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陽公主扔了一顆驚天悶雷,炸的溫婉和謝淵渟頭昏腦漲,無力思考。

時值深夜,衡陽公主早已經被謝淵渟趕走,

元宵燈會的喧囂早已經結束,溫婉終是起了身,走到謝淵渟身後,

拍拍他的肩膀,道:“走吧,該回家了。”

一夜之間,謝淵渟從靖北候和長公主的幺兒成了楚妃和靖國公珠胎暗結的產物,

別說謝淵渟這個當事人,溫婉也隻覺得這個世界瘋魔了。

所有勸慰的話在腦海裏轉了一圈又一圈,最終,她還是選擇什麽都不說,

如果謝淵渟願意傾訴的話,她倒是很樂意做個忠實的傾聽者。

意料之外的,謝淵渟的情緒比她想的要好很多,

見溫婉呆坐半夜,第一句話竟是要叫他回家,

謝淵渟忍不住主動道:“你就沒什麽要問的嗎?”

皇室密辛,他的身世,忽然知道了這麽多的秘密,她難道一點都不覺得好奇?

溫婉腳步未停,微微側頭,淡淡道:“你想為他們報仇嗎?”

無論是為一群後妃所害的楚琳琅,

還是因為和楚琳琅有所牽連就被汙蔑謀逆,滿門抄斬的靖國公,

他們其實都很無辜,而害死他們的人卻坐享榮華富貴,

溫婉想,如果是她的話,就算拚盡全力也要將這些人全部拽入地獄。

隻是謝淵渟卻比她這個旁觀者冷靜多了,

他說,“我不會因為衡陽公主的一麵之詞去冒險,

但如果,最終事實真如她所說的那般,我會讓所有傷害過他們的人都付出代價。”

他說著話時情緒沒有太多的起伏,就好像在向人陳述一個很普通的決定似的。

溫婉心中不解,怎會有人聽到自己的身世秘密,會如此冷靜?

想到之前謝淵渟的話,她忍不住問道:“你早就知道自己不是長公主和靖北候的親子了?”

“是。”

謝淵渟點頭,“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母親和楚琳琅是手帕交,就像你和白萱茹一樣,

她們在戰場上不打不相識,而後惺惺相惜。

隻是後來在京都遇見,兩人身份不同,便不在人前表現出來。

楚琳琅產期臨近時宮中異動頻出,她早就料到會有危險,便求了母親幫她,

但母親當時身在宮外,鞭長莫及,收到消息時為時已晚,

隻勉強保住了我的性命,楚琳琅卻是難產而亡了。”

沒有人能在提及自己亡故的生母時無動於衷,

即便謝淵渟從始至終都沒有交過楚琳琅一聲母妃,

溫婉卻分明聽到,他的聲音越來越幹澀。

“那靖國公呢?”

不想讓謝淵渟沉浸在過去的悲傷中,溫婉不停的提問題。

謝淵渟也的確被她轉移了注意力,反應有些遲緩的搖頭,

“楚琳琅和親天玄,楚琳琅生我時也已經是進宮後的第九個月,

父親和母親一直以為我就是先皇之子,

在今日之前,我從未想過我的親生父親會有第二個人選。”

哪怕他一點都看不上先皇,也從未想過親生父親另有其人。

溫婉微微頷首表示理解,“那麽,我們明日的計劃還照常進行嗎?”

話鋒陡轉,謝淵渟下意識道:“當然照常進行,肅州那邊不能再等下去了。”

說完才愣住,有些哭笑不得的道:“我們方才談論的是這件事嗎?”

“你不是還要去查證嗎?”

溫婉理所當然道:“是真的,咱們就為他們報仇,

若是假的,也不耽擱正事啊,你說呢?”

謝淵渟認真一思索,覺得她說的還真有些道理,讓人無法反駁。

於是這樣一件令人頭禿的事情就被暫時擱置,如溫婉所言,抓緊時間忙正事。

肅州與靖州相距四百餘裏,溫婉和謝淵渟早晨從靖州出發,

策馬疾馳整整一日,傍晚才抵達肅州。

入目的全是一幢幢的幹打壘,遠遠看見幾間二層的土樓,屋頂無飄著酒旗。

呼嘯的寒風像是要把人都吹走,路過的行人卻像是早已經習慣了這惡劣的條件,

兀自說笑或者行路,耳朵裏順風飄來幾句吆喝,是有人在行酒令。

“這,便是肅州城嗎?”

溫璿看著眼前的一切有些懷疑人生,京都附近的一切小村莊怕是都要比這裏強太多吧?

“沒錯,這就是肅州城。”

溫婉淡定道:“後悔了,我可以讓人送你回去。”

臨出發的時候溫璿非鬧著要跟來,美其名曰要助溫婉一臂之力,

溫婉被纏的沒辦法,想著以肅州城的情況,她就算來了也待不住,便答應了。

如果小丫頭畏難,想要回去,倒是正遂了她的願。

沒想到溫璿明明一臉菜色,卻還是堅定的搖頭,“不,我不回去。”

對上溫婉詫異的眼神,她小身板兒挺的筆直,“我說了要幫你,就一定會幫,

不就是條件差了點兒麽,咱們就是因為這裏條件差才來這兒的,

我不走,你也別想趕我走!”

小丫頭機靈著呢,知道溫婉不想讓她留下來,幹脆先發製人。

溫婉無奈,“行,隻要你能堅持住,想留便留下來吧。”

“恭迎公子回城!”

一陣整齊的聲音將正在鬥智鬥勇的姐妹倆嚇了一跳,

聞聲望去,便見幾個穿著鎧甲的將士站在謝淵渟麵前,想來是來迎接謝淵渟的,

一群人身上帶著難掩的煞氣,街道上的百姓們仿佛見了洪水猛獸似的,四散開來,

溫婉還聽到了“砰砰”關閉門窗的聲音。

無暇多想,便見謝淵渟在衝她招手,

溫婉理了理心神走過去,便聽謝淵渟道:“她叫溫婉,之前你們在遼東打仗的所有軍需都出自她手。”

說完,攬著溫婉的肩膀向前幾步,指著一人道:

“這是肅州守備軍副將韓啟江,他自己就是肅州人,

此番打下肅州,也是他打的前鋒,關於肅州的一切,你都可以向他了解。”

那是個三十來歲的男人,高大粗獷,很符合溫婉對靖北人的固有印象。

謝淵渟特地向自己介紹他,說明此人地位非同一般。

溫婉便客氣頷首,“韓將軍,日後請多多指教。”

韓啟江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指教不敢當,溫大小姐有何要求,盡管吩咐便是,

別的不敢說,您若是想了解肅州城的情況,找末將是找對人了!”

聽慣了身邊眾人客客氣氣的寒暄,韓啟江這靖北大漢都有的大嗓門兒一張,

溫婉總覺得有人在自己耳邊扯著嗓子吼。

努力擠出一個看起來不那麽勉強的笑容,溫婉客氣道:“如此,溫婉就先在這裏謝過韓將軍了,還望韓將軍莫要嫌我叨擾才是。”

韓啟江大大咧咧的擺手,“不會,公子說了,溫大小姐您是來教咱們弟兄們賺錢的,

早就聽說溫大小姐手下的華姝在短短兩年之內躋身天玄最負盛名的商行,

連皇商蘇家都自愧不如,您肯來我們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幫忙,

弟兄們感激不盡,能幫之處,絕不推辭!”

溫婉訝然,既沒想到這看似粗狂的大漢竟然也對華姝頗為了解,

更驚訝他對自己的接受程度竟然如此之高。

側首去看謝淵渟,後者衝她粲然一笑,並不說什麽。

溫婉還在狐疑,密集的馬蹄聲響起,揚起的塵土嗆的人眼淚之類。

一群人策馬疾馳,嘴裏喊著溫婉聽不懂的怪叫,吆喝著衝過來。

道路兩旁的攤檔被他們撞翻了也不管,一路走過來,便有好幾個行人丟了背囊,

還有婦人被抽走了發簪等金銀頭飾,

溫婉和溫璿也正好在路邊,那為首之人策馬過來,順手就要去搶溫璿背上的包裹,

溫婉眼神一冷,抓住馬背上人的腳腕用力一拉,人就被拖了下來。

馬兒受驚,不顧主人還在原地,撒腿跑遠了。

“大哥!”

那人的幾個弟兄紛紛趕來,策馬馬圍著謝淵渟幾人兜著圈子嚇唬人。

被溫婉拽下馬的是個其貌不揚的中年男子,一瘸一拐的站起來,

惡聲惡氣道:“臭娘們兒,敢對老子動手,你也不去打聽打聽老子是誰,

敢在太歲頭上動土,老子她娘的弄死你!”

那人說著舉起拳頭就朝溫婉打過來,卻被一道猥瑣的聲音阻止,

“大哥別呀,這小娘子長的多水靈啊,瞧瞧這穿衣打扮,肯定是城裏的大小姐,

弟兄們還沒嚐過……”

嗷的一聲痛呼,卻是那人的兩顆門牙落了地。

畫屏甩了甩打疼了的手,恨聲道:“姐妹們,教訓這一群不長眼的,

好叫他們知道,咱們大小姐不是他們那狗眼可以覬覦的!”

一聲嬌和,畫屏和輕羅、錦蘭錦玉齊上陣,銀燭和流螢身形筆挺的站在溫婉麵前,

大有誰敢冒犯溫婉,便與之同歸於盡的氣勢。

一群人迅速在鬧事中央打了起來,東陽見狀,也想出手幫忙,卻被謝淵渟抬手阻止。

隻見幾個丫頭的拳腳密密麻麻如雨點一般落在那幾個人身上,

期間有個瘦猴兒似的男人想逃,被輕羅一把拽回來,對著下三路就飛起一腳。

在場的男人們下意識的夾緊了雙腿,

謝淵渟更是想起了當初溫婉那和輕羅如出一轍的靈魂已腳,忍不住懷疑輕羅這招是不是跟溫婉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