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淵渟冷冷撇他一眼,“既然他不行,那你來給本公子帶路?”

“這,卑職一直在靖州附近駐防,對這邊的地形不甚了解……”

那百戶磕磕巴巴的,顯然是不知道路的,謝淵渟一點麵子都沒給他留,

“既然不會就閉嘴。”

那人一張諂媚的臉瞬間漲的通紅,謝淵渟全然不理會他的尷尬,

對那小少年道:“你熟悉這裏的路?”

小少年猛點頭,“我爹是長公主麾下的斥候,我從小就跟著他走遍了靖北,

知道很多常人所不了解的小路,

帶大家避開漠北狼兵的圍追堵截,不成問題的。”

謝淵渟微微頷首,“說來聽聽。”

小少年見謝淵渟肯聽自己的,興奮的眼睛都亮了起來,

“次北關東邊有一條當地百姓偷偷和漠北百姓做生意開出來的小路,

漠北狼兵並不知曉,我們可以走這條路,

隻是中途有幾個地方離漠北狼兵駐地不遠,躲躲藏藏,可能會耽擱不少時間。”

少年隻陳述路況,並不越俎代庖做決定。

溫婉和謝淵渟對視一眼,果斷道:“你的身份已經被發現,那個押運官肯定是回去稟報了,

這麽多人一起,難保不會被發現,

正好有幾匹馬,這樣,你帶幾個傷員騎馬走官道,西出肅州,

我帶其他人過次北關,借道登州回靖州向侯爺和我娘他們報平安,你覺得如何?”

“不如何,我要和你一起。”

謝淵渟不容置喙道:“若說招漠北人恨,溫國公府世代與漠北為敵,

比靖北候府沒好到哪裏去,我豈能留讓你孤身一人,以身涉險?

這件事不用商議了,前麵帶路,出發!”

溫婉自知在這種事情上扛不過他,也沒再堅持。

為了守住次北關,漠北在自顧不暇,不得不放任甘寧十二州自生自滅的情況下,

還是在雍州和羌州留了將近十萬兵馬,足見次北關有多重要了,

然而這也恰恰讓溫婉他們通關南下的行程變的無比艱難。

決定了回歸路線,一行十三人全線趕往次北關,

前行途中,溫婉鄭重其事的提醒眾人,“之前你們身陷囹圄,看到救兵難掩驚喜,我就不計較了,

這回過次北關,若是再有人當眾出賣二公子和我的身份,

就算你們是靖國軍的將士,我也決不輕饒!”

話落,她冷冰冰的眼神刻意落在那個最先揭穿謝淵渟身份的百戶身上,

後者心虛的低下頭。

其他人反而緊張的在那裏保證,“我們知道了,

絕不會再讓任何人知道二公子和大小姐的身份!”

“是啊是啊,漠北人不知道二公子和大小姐的身份,隻當我們是普通俘虜,我們還安全一些,

大小姐放心,我們都明白的!”

然而,抵達次北關的時候所有人都愣住了。

“這是,靖國軍和漠北又開戰了?”

他們抵達次北關時早已經暮色降臨,按理說這種時候次北關應該是一片寂靜的,

迎接他們的全是金戈鐵馬的戰場。

次北關門戶大開著,雙方將士廝殺在一起,遍地都是殘肢斷臂,

可以看得出來,這場不知何時發起的戰事中,靖國軍已然落了下風,

成群的漠北狼兵將已經精疲力竭,卻死不服輸的靖國軍將士圍在中間,

包圍圈在一點點縮小。

雙方的注意力都膠著在戰場上,附近多了十幾個人,誰也沒注意到。

謝淵渟隻在短暫的驚疑之後迅速下令,“快去幫忙!”

地上到處都是掉落的兵器,漠北彎刀,靖國軍的大刀長槍應有盡有,

在場的都是靖國軍的將士,被漠北狼兵俘虜過一次更是戰意高漲,

幾乎是謝淵渟話音剛落,他們就撿起地上的兵器爭先恐後的衝上去,

對著正在與對麵靖國軍廝殺的漠北狼兵的後背出黑招,打了漠北狼兵一個猝不及防。

溫婉和謝淵渟也不甘落後,一柄長劍,一對彎刀,混入廝殺的圈子中,

硬生生將漠北狼兵鐵桶一般的包圍圈撕開了一道口子。

突如其來的逆轉讓漠北狼兵防不勝防,卻也讓靖國軍將士們士氣大增。

“援兵來了,弟兄們,殺啊!”

衝天的喊殺聲中,靖國軍將士們奮起反擊,掀起了又一輪的廝殺,

也不知道打了多久,溫婉隻覺得自己的身體都麻木了,

舉刀砍人從奮勇殺敵變成了習慣性的動作,刀提起來,是不是能砍到人她已經無法控製了,

保證自己不被敵人砍到已經是本能。

就在溫婉覺得這種本能也要消耗殆盡的時候,她隱約覺得聽到一道熟悉的聲音在叫她,

“大小姐,是你嗎?”

一群騎兵呼嘯著靠近,馬蹄聲越來越近,是援兵來了。

“撤,他們還有援兵,快撤!”

本就精疲力竭的漠北狼兵們被援兵的馬蹄聲震懾到,不再戀戰,倉皇向雍州城的方向逃去。

帶頭的陸翊策馬而來,驚疑不定道:

“我沒有看錯吧,二公子,真的是您?

不是說您和溫大小姐……呸,我在說什麽呢,二公子回來了就好,

這就讓人去稟報長公主,告訴她您回來了!”

他說著從馬背上翻下來,難掩激動道:“你們都沒事,真是太好了!

侯爺和溫大人他們知道了一定會很高興的!”

夕陽給戰後的次北關撒上了一層令人驚豔的紅,

謝淵渟一長劍為拐杖,溫婉則身形筆挺的站在屍山血海中,

兩個人相隔數尺,遙遙相望,而後默契的露出了劫後餘生的笑容。

這一笑,好像身體都沒有那麽疲憊了。

溫婉站在原地,遙遙衝陸翊道:“帶了多少人來,暫時接手這裏,夠用嗎?”

“屬下隻帶了五百騎兵,不過東陽麾下兩萬大軍就在隔壁雷州,隨時可以過來支援。”

陸翊說完,激動難抑道:“主子,歡迎回來,弟兄們終於等到你了!”

溫婉差點要到自己的舌頭,驚訝道:“他把肅州所有大軍都帶過來了?”

肅州城內所有的將士加起來也還不到三萬,東陽直接帶走兩萬,肅州城還要不要了?

肩膀上多搭了一隻手臂,溫婉側首,

就聽謝淵渟道:“先讓將士們駐守次北關,其餘的,回去再說。”

陸翊領命而去,他帶來的五百騎兵分別部署在次北關門內外和城樓上,

等東陽帶兵趕至次北關完成布防,眾人一起回到登州城裏,已然入夜了。

槐序早早得了溫婉和謝淵渟已經生還的消息,

等真正看到二人出現在麵前,清冷的護衛還是忍不住當眾紅了眼眶,

啞聲道:“屬下已經命人備好了熱水,主子和大小姐洗漱完就可以用膳了!”

東陽領兵打仗,陸翊率騎兵從原本被莫被人占據的雷州趕來,次北關也回到了他們手裏,

溫婉肚子裏藏了一肚子的疑問,

聞言便道:“今日大家都辛苦了,槐序辛苦點兒,讓廚房多準備點晚膳,

大家一起用膳,我和二公子也好細細了解一下,最近究竟發生了些什麽事情。”

眾人自是連連答應。

溫婉匆匆洗漱過後就到了餐廳,謝淵渟和幾個下屬已經聚在餐桌旁在等她了。

滿桌佳肴令人胃口大開,謝淵渟起身替她來開一隻,溫柔道:“先吃飯,吃完飯慢慢聊。”

“好啊!”

溫婉爽快答應,“這些日子,天天在外麵吃烤魚烤山貨,都快吃成野人了,

要不是這次,我還真不知道自己也是個重口腹之欲之人!”

說完,拿起碗筷便迅速而不失優雅的吃了起來,

謝淵渟心疼的直皺眉,又是盛湯又是夾菜的忙的不亦樂乎。

溫婉扒了幾口飯,見謝淵渟自己的飯都沒怎麽動過,抬手就給謝淵渟夾了幾筷子菜,

“別光顧著給我夾菜了,我這夠吃了,你自己不餓啊?”

謝淵渟輕輕的笑,“這就吃。”

溫婉給他夾的菜不算多,隻是每樣都是他喜歡吃的素菜,

正高興著,碗裏多了塊肥瘦相間的小酥肉,

“也吃點肉,你又不是兔子,做什麽隻吃青菜?”

謝淵渟表情愉悅的夾起那塊小酥肉放進了嘴裏,

完全沒有注意到對麵的槐序驚愕的表情,他家主子不是從來不吃紅肉的嗎?

什麽時候主子的習慣變了他都不知道的?

他這個貼身護衛當的也太不稱職了!

自責心作祟,槐序便一直不動聲色的觀察自家主子用膳,

發現謝淵渟自己夾菜,要麽隻夾素菜,要麽隻夾雞肉,

但是溫婉將紅肉夾給他,他也不會拒絕,槐序頓時了然,

他家主子的習慣從來沒變,但是他可以為了溫大小姐開辟新的習慣。

不知槐序心裏的小九九,謝淵渟吃完飯後和溫婉一樣,迫不及待的問起了這些天來發生的事情。

槐序便唏噓不已的替二人解釋了起來,

“那天公子和大小姐墜崖後,屬下們沿著斷天涯去搜救,

不知道怎麽就傳出了你們二位墜崖身亡的消息,

你們墜崖的第三日呼延賀就派兵攻打肅州,長公主親赴肅州排兵布陣,

一舉將呼延賀大軍趕出了肅州,還趁機一路東進,打到了次北關,

本來是要趁熱打鐵拿下次北關的,前日玄中何宗祥突然發兵靖北,

長公主騰不出空來,便將大軍交給東陽,自己率兵去了渡山關,

漠北人看長公主不在,就想重奪次北關,如此才會變成你們回來時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