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婉說的斬釘截鐵,如錦便也不再固執己見。

隻是糧草短缺畢竟是大問題,凝眉思索半晌,她忽然眼睛一亮,

“對了主子,我們其實還有一批糧草在西楚,

這批糧草若是能盡快到位,足夠靖國軍和我們肅州大營的所有將士挺過三個月了!”

足夠將近三十萬大軍挺過三個月的糧草,溫婉一下子精神了,

“既然有這麽多糧草就趕緊弄回來啊,還等什麽呢?”

話說完,她忽然反應過來,“你說的,是被西楚扣留在邊境的那批糧草?”

如錦呐呐點頭,“屬下指的,正是那批糧草。”

剛到肅州時他們一窮二白,自己要啥沒啥,還要幫肅州百姓渡過難關,

溫婉幾乎是用盡了能想到的所有途徑來籌集糧草,

華姝出價高,結賬利索,籌集的糧草不算少,因為有自己的商道,糧草運輸的也很順利。

唯有西楚這邊,糧草押運至西楚邊境涼州驛時,被涼州漕運使借口手續不全扣下,

溫婉不願意讓那些西楚貪官占了便宜,便兩相僵持到現在。

如今突然想起來,感覺這數百萬石的糧草竟像是白撿來的一般。

“那個涼州漕運使扣下咱們的糧草提什麽要求了沒?”

一般來說,這些當官的扣下商隊的貨物,無非就是想索賄罷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倒是好解決了。

如錦聞言,鄙夷道:“張口就要分咱們一半的糧草呢,知道是華姝的貨,

還臭不要臉的說要與華姝合作,事實上就是想借著華姝的名目在西楚做生意,

紅利三七分,我們三,他七,

還擺出一副我們占了大便宜的樣子,把我們當傻子玩兒呢!”

“區區一個四品漕運使,也敢如此獅子大開口,他也不怕撐死!”

溫婉嘲諷了一句,道:“吩咐商隊的弟兄們,想辦法把貨運回來,

適當的打點一下可以,糧食一粒也不能少。”

溫婉下了死命令,便意味著隻要能把糧食運回來,商隊的弟兄們可以不擇手段,

如錦早就不耐煩那個貪得無厭的涼州漕運使了,當即領命而去。

溫婉屁股都沒挪動一下,一頭紮進了桌邊厚厚的一摞情報中。

那裏是陸翊這段時間搜集的關於天玄各地詳盡的情況調研,

從各州官員背景到城中駐軍、經濟狀況,全部囊括其中,

溫婉這幾日但凡一有空閑便會埋首其中,知彼知己百戰不殆。

靖北的情況越複雜,她就越感覺力不從心,尤其是謝淵渟已經和呼延賀交上了手,

她就越發迫切的想做些什麽,幫幫他。

這些情報送來的正是時候,溫婉廢寢忘食的瀏覽著每一份情報,

還真就讓她找出了些旁的門道來,

這些年天玄朝廷天災人禍不斷,國庫空虛,傅恒為了支撐各方的戰事,

苛捐雜稅,令百姓苦不堪言,

更是將稅收財政作為評價一方父母官政績的黃金標準,

逼的地方官員們不得不搜刮民脂民膏,短短兩年時間,貪官汙吏靠著魚肉百姓青雲直上,

真正為國為民的清官好官迫於朝廷的壓力,

背著良心征收苛捐雜稅,也填不上傅恒的消耗速度,

上被朝廷斥責無能,下被百姓控訴苛刻,這些官員儼然成了風箱裏的老鼠,兩頭受氣,

溫婉看著手頭的資料,愉悅的彎了眉眼。

西固戰場的戰事還在繼續,溫婉等到雙方稍事休整的時候直接去渡山關陣地上找長公主。

跟著長公主的親衛進入營帳,後者正躺在簡易的床榻上假寐,

聽到腳步聲,眼也不睜道:“阿淵率兵去打次北關,你怎麽留下來了?”

溫婉謙虛的垂眸,“晚輩不會領兵打仗,去了也幫不上什麽忙,就不給二公子添亂了。”

長公主也不與她客套,挑眉道:“哦,那現在來找本宮,是想到可以幫忙的辦法了?”

溫婉下意識的點頭,完了才想起對方閉著眼睛根本看不見,

隨即耐心的解釋道:“靖國軍三麵受敵,壓力巨大,戰場上晚輩幫不上忙,

所以就想了些旁門左道的辦法,不知是否可行,

特地來請長公主賜教。”

長公主像是終於來了點興趣,掀了掀眼皮看向溫婉,

“先說說你想了些什麽旁門左道的辦法?”

溫婉來時早就打好了腹稿,見狀,口齒伶俐的講述起來,

“玄中,西海兩處戰事已經持續了一個多月,耗損極大,

但我們都知道,論實力,何宗祥、容信兩部根本不如靖國軍的十之一二,

之所以戰事焦灼至此,還是侯爺和長公主不遠殃及無辜百姓,

據晚輩調查得知,這兩年朝中很多地方官員被朝廷苛待,被百姓怨懟,過的很是艱難,

尤其是靠近靖北這一帶的地方官,屢屢被朝廷斥責、懷疑,早已經對朝廷心生不滿,

晚輩想著,若是能趁機說服這些官員脫離朝廷,投奔侯爺和長公主,

對瓦解朝廷的攻勢,緩解靖國軍的壓力都大有裨益。”

“不戰而屈人之兵?”

長公主呐呐道:“主意不錯,但你可知,這件事做起來何其艱難?”

“既然主意不錯,總要試一下的不是嗎?”

溫婉自信道:“靖北三十六州,玄中、西海臨近靖北的城池加起來有二十餘座,

但凡說服一州投靠我們,對朝廷都是一個不小的打擊啊,長公主以為呢?”

長公主語氣複雜道:“既然你已經做好了決定,何必再來問本宮?”

“您是二公子的母親,是靖北的主母。”

溫婉說的理所當然,隨即又半點不心虛的道:“而且,如果長公主不反對晚輩這麽做的話,

晚輩還想向長公主討一個人情。”

“將了本宮的軍,還敢跟本公主討人情,你膽子倒是不小。”

長公主饒有興趣道:“說,你想討個什麽人情?”

“一封承諾書。”

溫婉本就是奔著這來的,見長公主並不排斥,便也不磨蹭,

直言道:“靖北與朝廷撕破臉這兩年,這些與靖北相連的地方官員,多少與靖北都有些齟齬,

就算他們有意投靠靖北,心中也難民有所顧慮,

我想如果長公主能以您和侯爺的名義出具一封承諾書,

對他們此前種種既往不咎,並設法保證他們和家人的安全,善待城中百姓,

如此,談判成功的把握應該會更大一些。”

到了如今這地步,誰也看得出來天玄朝廷長久不了,

但下一任的天玄之主究竟是誰,卻是無人能說得準的。

那些官員們自身的利益得不到保障,是絕不會輕易確定立場的,

溫婉求的這封承諾書,就是給那些官員的一劑定心丸。

長公主聽溫婉說完這些話,定定看了她許久,意味深長的說了句,

“你可真是個天生的政客!”

溫婉微笑著搖頭,“長公主過譽了,政客也好,將軍也罷,

我們想要的無非就是堂堂正正生活在這世上罷了,

世人皆言長公主戎馬半生,從不參與朝堂之爭,但晚輩相信,如果靖北需要,

那爾虞我詐的朝堂,您也是可以去闖一闖的。”

長公主身為皇室公主,不敢成為傅鴻儒母子的傀儡,一身戎裝上了戰場,

可見也是個有野心的。

所以溫婉從來不在她麵前掩飾自己的野心,傅恒不讓她活,她就拔了傅恒的爪牙,

連個拯救萬民於水火的旗號都不打,野心蓬勃的坦坦****。

長公主忽然就笑了,“也罷,橫豎都是為了靖北這一畝三分地,

這封承諾書本宮寫了,給你蓋上侯爺的大印,

但你也給本宮記住了,本宮和侯爺的寬容是有底線的,

那些個為官不仁,魚肉百姓的貪官汙吏,他們就算把自己管轄的城池雙手奉上,

該殺還是得殺,這之承諾書不是他們的免死金牌,

靖北的地界上,容不下那些蛀蟲。”

“晚輩明白。”溫婉欣然答應,“決不讓那些貪官汙吏辱沒了長公主和侯爺的名聲!”

親自伺候筆墨,看著長公主親自寫下承諾書,熟練的從自己的抽屜裏拿出大印,

抬手一蓋,赫然是靖北候的官印。

那動作熟稔的像是拿自己的東西一般,溫婉驚的眼睛都睜圓了。

靖北候遠在西海,他的官印居然在長公主身邊?

似是猜到了她的疑惑,長公主不以為然道:“不用那麽大驚小怪,

靖北的地界上,侯爺一聲令下,有的是人替他跑腿,

這官印,留在本宮偶爾發揮一下它的作用,總比放在侯爺身邊落灰強。”

靖北候的官印,文可差使靖北三十六州所有官員,

武可調動靖國軍二十萬將士,他敢將官印留給傅氏皇族的長公主,

這其中的分量已經不是簡單的信任二字可以解釋的了,

分明是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全都交給了對方。

溫婉由衷的感慨道:“長公主和侯爺感情真好!”

長公主莞爾一笑,臉上竟露出些許女兒家的嬌羞來,口中卻是傲然道:“這還用你說?”

如此坦然的接受別人的羨慕,這是靖北候給她的底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