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傷臥床,溫婉也被迫體驗了一把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裏之外的滋味。

隻是沒想到,陸翊再度回來,便給她帶來一個令人心驚的噩耗,

“東亭先生死了?!”

溫婉驚懼不已,“消息確定嗎?什麽時候發生的事情?何人動的手?”

陸翊沉聲道:“已經是十天前的事情了,東亭先生畢竟是文人,

受不住詔獄那酷刑,據聞是受刑後傷口發炎,暴斃而亡,

若說動手之人,詔獄裏那些獄卒怕是都要記上一筆。”

溫婉握了握拳,想到謝淵渟提起長姐時滿眼的孺慕之情,心下微痛,

正思索著要如何向謝淵渟說出這一噩耗,

腦海中響起係統虛弱的聲音,“謝玉婷被囚在元太後宮裏,

正好宮裏有一條逃生暗道,直通元太後寢宮,

你想救謝玉婷的話,或許可以一試。”

溫婉眼睛倏地一亮,“係統,你修複完了?”

原本的小少年卻又變成了七八歲稚童的模樣,

虛弱道:“是啊,知道你需要小爺幫忙,當然要快點修複完了!”

係統的語氣很是臭屁,但聲音卻很虛弱,

話說完,溫婉腦海裏就出現了一條暗道的路線,從出口到入口,無比詳實,

隨即,溫婉就聽係統道:“我有點累,先睡一覺,你加油哦!”

溫婉甚至來不及問係統為什麽會變小,就已經斷了與他的聯係。

反應過來係統的修複其實並未完成,溫婉不免有些擔心,

再三召喚係統都沒得到回應,隻能暫時將擔心壓在心底,

回頭問陸翊,“我們在宮裏,還有多少人可用?”

宮裏的暗樁不好埋,陸翊這些年陸續送進去了不少人,

除了偶爾遞一些宮裏的消息出來,還從未搞過大動靜,隻希望這次能派上用場。

陸翊了然道:“主子是想救謝大小姐?

宮裏可用之人倒是不少,隻是謝大小姐畢竟牽扯眾多,

傅恒囚她之處,必是戒備森嚴,即使找到謝大小姐所在之地了,怕是也很難帶出宮啊!”

一個冒牌貨讓溫婉受了這麽重的傷,陸翊也是氣的不行,

若是能把真正的謝玉婷救出來,也算是彌補了溫婉一大憾事了,所以這回陸翊心中並無異議,

隻是有些擔心人不好救。

溫婉微微一笑,道:“拿紙筆來,我說,你記。”

陸翊不明所以,拿了紙筆來等候一旁,聽著溫婉嘴巴張張合合,便說出了一條自己聞所未聞的暗道。

拎著記錄暗道和謝玉婷關押地址的冊子,陸翊一雙懵懂的大眼睛欲言又止的看著溫婉,

憋了半天,終是沒忍住,好奇道:“主子,有句話屬下不知道當問不當問?”

溫婉瞥了他一眼,了然道:“不用好奇,我的確有你們之外的情報來源,

拿去救人便是,不會有誤。”

陸翊當下反應過來,溫婉的確有其他的情報來源,隻是暫時並不方便於自己言說,

便不再刨根問底。

轉而說起別的事情來,“對了主子,還有個好消息忘了告訴您,

潘將軍招降了官亭刑場的八千守衛,目前和任公、洛大人、林大人盤踞鄞州,

據說,遼東諸多官員都是任公的門生,任公還準備前去談判,招安那些官員

以實現您不戰而屈人之兵的策略,報答您的救命之恩!”

陸翊難掩激動道:“主子,去官亭刑場救人這件事,您真是太英明了,

有這幾位大人的加入,我們如虎添翼啊!”

溫婉也沒想到,自己手下無人可用想出來的餿主意,竟然找來了這樣一群深明大義之人,

自己都快身消魂斷了,他們居然還如此盡心。

想了想,道:“任公年邁,容易體力不支,給他派個隨身大夫,

讓如錦去見一下林大人,錢財方麵,對他寬宥一些,

至於潘將軍和洛大人,他們有什麽需要的要盡量滿足。”

陸翊一疊聲的應下,畢竟這些人為溫婉做事的,他沒有道理不盡心盡力的。

臨走前,溫婉想了想,還是道:“東亭先生的事情,你去隻會謝淵渟一聲,

好讓長公主他們心裏有個準備,

還有,找人盯緊了那個冒牌貨和綰綰,看看她究竟對綰綰做了什麽手腳,

她不會無端得了失語症的,得盡快找出症結所在,

好好的孩子,不能就這樣毀了。”

當初那個生動可愛的小姑娘變成如今這模樣,即便是無親無故的之人,

溫婉也覺得可惜,何況,靖北候府一家,對她是真的不錯。

陸翊匆匆而來,待了不到一個時辰,又匆匆離去。

房間的門才關上不久,又被人推開,卻是自從溫婉和陸翊取得聯係後就鮮少出現的葉歸塵。

又是數日過去,溫婉勉強能坐起來,眉眼平和的道:“葉大哥還在這裏?

許久不見你,我還以為你已經回京都了呢?”

“靖北亂況不平,我暫且是回不去京都的。”

葉歸塵隨手拖了一把椅子過來,坐在溫婉麵前,語出驚人,“你還要救謝玉婷?”

溫婉呆住,她才與陸翊吩咐的話,對方這就知道了?

看出她的疑惑,葉歸塵坦言道:“抱歉,剛好來找您,不巧聽到了,

能想到去官亭刑場找人才為自己所用,你之機智,果然非常人所能比。”

溫婉欣然接受了葉歸塵的讚賞,還膽大妄為道:“去官亭刑場招兵買馬是無奈之舉,

倒是葉大哥,若是願意與我結盟,我卻是欣慰至極的。”

葉歸塵清冷的眸中閃過一絲笑意,“連我也敢挖,你是不是忘了我的身份了?”

“錦衣衛南鎮撫使嗎?”

溫婉不甚在意道:“可你現在做的這些事情,早已經違背了你的身份了吧?

傅恒若是知道你非但沒有殺我,還救了我,你這個錦衣衛南鎮撫使的位置還坐得住?”

從第一次醒來後和葉歸塵談過話後,溫婉就知道,

葉歸塵不可能是傅恒的忠實擁躉,至少,他不會徹底淪為傅恒的鷹犬,

隻是也有些不明白,以葉歸塵的能力,為何還要將自己拘束在傅恒身邊?

葉歸塵微微搖頭,並不言語,溫婉卻明白,這是他無聲的拒絕。

她於是也不勉強,又道:“你既不願,我自不會強人所難,

隻是靖北的情形你也看到了,若是一直按兵不動,傅恒會不會為難於你?”

葉歸塵這回倒是出聲了,隻見他輕蔑的笑了一聲,道:“今日之錦衣衛,早已經不複當年,

別說是我了,就是錦衣衛的一個小小的千戶、百戶,也無人能繞過師父去為難他們。”

溫婉這才後知後覺的想起來,錦衣衛還有一個比葉歸塵更令人膽寒的存在——葉瀾安。

於是不再多言,葉歸塵仿佛也隻是閑來無事,隨意過來坐坐,

這次之後,溫婉到傷勢愈合,要離開之際,也未曾再見過葉歸塵一次。

傷愈離開那日正是月到中秋之時,一大早溫婉就神色鬱鬱,不言不語,

隨行的銀燭和幾個護衛也不敢出言打擾她,

兩年前的中秋,溫婉失了父親,一年前的中秋,溫婉沒了祖父,

這個傳統佳節,於溫婉已經沒有任何喜意可言了,

人死不能複生,她們連勸慰的話也不知從何說起。

回到靖州家中,卻發現溫府門庭若市,在門外排隊的客人都拿著祭祀的禮品,

一個個井然有序的進入溫府。

溫婉愣住,“這是,家裏在祭祀父親和祖父的周年祭日?”

銀燭也是一臉茫然,連忙道:“小姐請稍後,奴婢前去打聽一下。”

得了溫婉應允,連忙跑上前去找人打聽,剛好看到陸管家在,上前一通問詢,

回來時便一臉感慨道:“小姐,陸管家說,是謝二公子幫忙操辦的,

他請了侯爺和長公主親自來祭奠國公爺和世子,之後靖北那些官員,

軍中將士們都前來祭奠了,謝二公子此時就在咱們府中呢,您回來的事情沒告訴他嗎?”

溫婉怔然,冒牌謝玉婷還在侯府,謝淵渟之所以沒拆穿她,

就是想放長線釣大魚,這種時候讓靖北候和長公主前來祭奠父親和祖父,

實在不是什麽好時機。

思索之際,銀燭想到什麽,又道:“對了小姐,據說謝家大小姐也在,

她來祭奠國公爺和世子,大家都說她宰相肚裏能撐船,胸襟非時間長人所能比呢!”

銀燭的語氣甚至憤憤不平,

她並不知曉裏麵的謝玉婷是冒牌貨,可卻知道,就是因為謝玉婷,她家小姐才會背上心狠手辣的罵名。

沒想到溫婉聽到她的話,卻是眼睛一亮,嘴角勾起了一抹愉悅的弧度,

興奮道:“這可真是巧了,走,咱們進去看看這位謝大小姐,又要作什麽妖?”

銀燭默然,她怎麽覺得自家小姐提起謝大小姐時的表情像是老鼠見了貓一樣,

異常的興奮?

難道是她看錯了?

溫府眾人誰也沒想到,他們心裏早已經認定凶多吉少的溫婉,竟然如此光明正大的回來了。

陸管家和下人們看著款款走來的溫婉,驚訝的一時分不清楚來人是人是鬼,

前來祭祀的人們也都爭相討論著,“不是說溫大小姐落入錦衣衛手中,必死無疑嗎?

怎麽又回來了,看上去不像是入過詔獄的模樣啊?”

這話說出來,頓時引起附和聲一片。

溫婉卻是兀自淡定道:“怎麽,陸管家不歡迎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