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事溫婉有可能問到的問題,元英都會提前做係統的準備,
聽到溫婉的話,她有條不紊道:“各有各的說法,不過說的比較多的就是護國公與天玄各地的商人們利益牽扯比較深,
貿然動了他,怕會引起市場動亂,
拋開別人不說,屬下私下裏聽長公主和溫大人也討論過此時,好像他們對護國公也挺忌憚的。”
“護國公任戶部尚書由來已久,與商人們有所牽扯我信,但收拾他一個,就引起市場浩**,我怎麽這麽不相信呢?”
溫婉頗為自信道:“他在商界的影響力再重,能重過華姝、重過南潯蘇家,
再說了我們還有一個天音閣呢,有什麽好怕的?”
噗的一聲,有人笑出來,緊接著響起長公主的聲音來,“要不怎麽說他們倆是夫妻呢?
這說的話都是一般無二的。”
說話的功夫,長公主和謝淵渟、溫賢、任森幾人走了進來。
溫婉起身想與幾人打招呼,長公主忙上前阻止,“乖乖坐著就好,
這裏誰不知道你什麽人啊,不講那些虛禮。”
如此說著,愣是將溫婉摁回了榻上。
溫婉無奈坐定,笑著道:“母親,任公、二叔、你們怎麽來了?”
她可是知道的,這幾個人這些天都忙的腳打後腦勺,根本沒有串門的功夫。
謝淵渟看了一眼隨手放在床頭的材料,嗔怪道:“就知道你閑不住,找你來聊聊,順便給你解解悶兒。”
“真的隻是這樣?”
溫婉懷疑的看著他,眼裏帶著笑。
小夫妻倆膩歪的互動讓幾個長輩看的發笑,長公主主動道:“阿淵昨日下令處置朝中舊臣,
在護國公那兒碰了釘子,我請了任公和溫大人來與你商量一下,
看看這護國公究竟是動,還是不動。”
溫婉眨了眨眼,好像長公主此番進京後就不再自稱本宮了,
不過眼下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她留了個心眼兒很快接了長公主的話,
“護國公當然要動啊,且不說他在商界的影響力還沒有她自己鼓吹的那麽大,
就算真的有,這個時候我們也不能心慈手軟啊!
饒了一個護國公,立馬就會有各種各樣的理由來給其他人求情,那我們搞這一出還有什麽用?
新朝初建,朝中卻被前朝舊臣占據,縱觀古今,沒有哪個朝代的開國之君如此仁慈大方的吧?”
新舊勢力的更替並不一定是說舊勢力就攔到了根裏,一點好處都沒有,
關鍵是新勢力能將舊勢力取而代之,那是付出了巨大代價的,就算舊勢力有那麽一些可取之處,也隻是可能而已,
誰也不想為了那麽一丁點的可能去冒險拿自己好不容易得來的江山去打賭,
賭贏了不見得有好處,賭輸了卻是要萬劫不複的。
任森思量片刻,問道:“下官方才聽到夫人的話,將軍也是那般說的,所以,二位的意思是,即便護國公現在就落網,對天玄朝廷也造不成太大的負麵影響,是嗎?”
從遼東到京都,溫婉和謝淵渟對任森的重視毫不避諱,
任森便也自覺要對得起他們夫妻倆的重視,所以護國公的去與留任森也是很在意的,
不過他在意的不是護國公這個人,而是護國公去或者留的後續影響。
“可以這麽說。”
溫婉自信道:“或許會有些影響,但還在可控範圍之內,
總之,我覺得我們可以用前朝舊臣,可那是因為我們惜才愛才,
萬不能讓這些人以為沒了他們我們就不行了,至少我們行事不能被他們影響。”
任公等人連連點頭,對溫婉的話很是讚同,
長公主則道:“護國公與溫家素有仇怨,這不是什麽秘密,
阿淵對阿婉的敬重大家也都看在眼裏,
這些人還敢冒著得罪新主的風險為護國公求情,這背後,恐怕不僅僅是因為護國公府家財豐厚吧?”
政商不分家,曆來隻有做生意的怕當官的,哪有當官的怕做生意的,
護國公就算真的富可敵國,也不至於讓這麽多官員為他求情,何況他也還沒有富可敵國呢!
顯然這個問題並非隻有長公主一人想到,她話音才落,溫婉便回頭問元英,“這事兒你和陸翊留意過沒?”
當初為了拉攏或者掣肘朝中大臣,陸翊幾乎是把整個朝廷能叫得上名字的大臣都查了個底兒朝天,
像護國公這樣的老牌世家之主更是重中之重,隻是大臣們給護國公求情是最近的事情,
溫婉也沒抱太大希望,溫婉隻是試探性的問了一句,
沒想到元英笑道:“就知道會過問這件事,陸翊一大早就讓人遞了消息來,諸位估計想不到護國公、準確的說是容煙,她也在幹和我們一樣的事情。”
孩子月份大了以後溫婉的後腳開始發腫,謝淵渟一邊聽大家說話,一邊分心給溫婉揉手,
聽到這話,不解道:“什麽叫和我們一樣的事情?”
當著幾個主子的麵,元英也不敢賣關子,有條不紊的解釋起來,
“嶽雲嬌和容煙聯係的時間不算短,她甚至給了容煙極大的權利,讓容煙掌管京都附近的漠北混子,
而這些混子隱匿在三教九流各種行當,搜集了許多朝中大臣甚至是當地富商的情報,
掌握了不少人的把柄,屬下若是沒猜錯的話,這次之所以有這麽多人給護國公求情,與容煙過不了幹係,
不過這方麵的具體證據陸翊還在查,要想找到強有力的證據指控護國公,可能還需要一段時間。”
謝淵渟並未因此有所不悅,能查到這個地步已經是小有所成了,
至於元英所說的一段時間,最多不會超過三天,短短數日,他還等得起。
溫婉也笑著道:“告訴陸翊不用著急,慢慢來,
最好能把容煙和嶽雲嬌聯係的證據坐實了,至於護國公,既然那麽多人急著給他求情,那就先別動他,
我倒要看看護國公這一枚魚餌,能釣出多少藏匿深處的大魚。”
左右護國公府就紮根在京都,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用護國公這一個魚餌把新朝這魚湯裏的魚全釣出來,一勞永逸。
很理智的安排,大家都沒什麽異議,隻是任森和溫賢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欲言又止的,
溫婉看的都替他們難受,直接道:“二叔,任公,你們還有什麽想說的直說便是,
這裏又沒什麽外人,有什麽好為難的?”
任森和溫賢沒想到自己表現的那麽明顯,對視著尷尬一笑,倒是釋然了,
溫賢大方道:“其實也沒什麽,就是你們入宮也有些時日了,
卻一直以將軍和夫人自居,大家都拐著彎兒的跟我和任公打聽你們打算什麽時候登基,
我聽說還有人跑到長公主麵前去了,
我們想著既然已經入了宮,登基也是遲早的事情,就想問問,你們是怎麽打算的?”
說起來,謝淵渟和溫婉如今的身份和已經登基的帝後沒什麽區別,
溫賢問這話算是有些越矩了,但這件事總得有人問出來,隻要不危及新朝和家人的安危,
溫賢就算當個出頭鳥那也是樂意的。
事實上,溫賢不問,謝淵渟 和溫婉也知道那些大臣們對這件事的關注度有多高,
兩人對視一眼,謝淵渟笑道:“再緩緩吧,這件事,不著急。”
“你們不著急別人著急。”
長公主直白道:“那麽多人跟著你們殺進京都,就是求個功名利祿,
你不登基,他們的爵位就落實不了,要緩緩可以,但得有個合適的說法,
那些大臣們可不吃你這套。”
事實上,任森和溫賢也都是這意思,隻是畢竟身份不同,不方便說出來,
長公主身為謝淵渟的母親,她敢說,更有資格說,話一說出口,迅速得到幾個人的一致認可。
溫婉見謝淵渟有些無奈的樣子,便主動替他解釋道:“娘,你們不是外人,我和阿淵不拿對付外人的那套說辭來敷衍你們,
我就問你們一句,阿淵如果真的登基了,還能像昨日那般大刀闊斧處置那些心術不正的前朝舊臣嗎?”
幾個人都愣住了,
普通人或許以為皇帝位高權重,隻要坐上那高高在上的寶座便可為所欲為,
可他們不是那些無知的百姓,深知身為皇帝,
在享受至高無上的權力的同時也要受多方掣肘,
就連傅鴻儒、傅恒之流的偽君子要對付溫國公、靖北候等人也要找一個明麵上說得過去的罪名,
謝淵渟不想像傅鴻儒父子那般遺臭萬年,自然不能給世人留下一個剛愎自用、殘忍弑殺的印象。
他們進宮時陳閣老拖著傅禹以身許國,既免了一場奪位之爭,也間接的保住了護國公等一幹舊臣的性命,
謝淵渟沒能借逼宮之機殺了這些人,現在就要抓緊時間處理,
至少還不用想方設法巧列名目,登基之後,可就沒那麽自由了。
任森和溫賢領會了溫婉的言外之意,下意識用詢問的眼神看向謝淵渟,後者不無讚同的點了點頭,
“我需要一個自由的身份來快刀斬亂麻,
所以前朝諸事,還請幾位多擔待一下,實在不行,就說我要父侯和大哥親眼見證我的輝煌時刻,
至於他們什麽時候能入京,那就要看西海、南越的戰事什麽時候能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