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看著那一托盤的折子和聖旨，感覺重若千斤，終是沒能拒絕。
太後的手像是長了眼睛似的，從托盤上拿起一道折子，“這個，還要繼續落實嗎？”
那是謝淵渟答應溫婉，要給十二個貴女賜婚的折子，連對象都選好了。
而太後挑出這道折子的原因也很簡單，太上皇畢竟不是謝淵渟，名不正言不順，
若是貿然給這些人賜婚，定會掀起這十二位貴女的家屬的反抗，到時候於朝政無益。
溫婉看了一眼，黯然道：“就先留著吧，他自己答應的事情，還是讓他自己去做，
父皇在這個時候賜婚，別人還以為本宮拈酸吃醋呢！”
不過這道折子的存在倒是讓溫婉警惕起來，她辭別了幾人，抱著折子回到謝淵渟身邊，
伏案將所有的折子與聖旨一一看完，拿掉了幾道不適合現在提出的才重新交給太上皇，順勢將太上皇全離了未央宮。
是夜，未央宮裏除了護駕的暗衛和伺候的原因畫屏，隻餘下謝淵渟和溫婉夫妻二人，
溫婉小心翼翼的呼喚係統，不似之前那般每次都要問一句“係統，你在嗎？”
這次她痛極小心的語氣道：“傻傻，我需要你幫幫我，你幫我救救他。”
回到未央宮不過兩個時辰，溫婉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渾身的，自重生後就與她密不可分的係統都沒見過這樣的溫婉。
係統恢複完善後就一直保持一副雙十年華的青年模樣，麵上依舊沒什麽表情，語氣卻不似之前那般機械了。
“今晚就算你不找我，我也要找你了。”
明明隻是一個虛無的軀體，但溫婉就是感覺到青年正看著自己，她有些不解道：“你找我，是有什麽事情嗎？”
“還記得你剛重生時我說的話嗎？”
係統雖然在提問，卻顯然不需要溫婉的回答，自顧自道：“現在你已經做到了，我的任務也就完成了，
看在你我相伴數年的份上，可以留給你一個特殊的技能，通過這個技能，你可以查到任何你想查的事情。”
所謂登上人生巔峰，有很多種定義，但從最直觀的來說，溫婉如今登臨鳳位，成了天玄最尊貴的女人，的確可以說是人生巔峰了。
“那你呢？”
溫婉萬萬沒想到時隔這麽久，和係統再一次交流，得到的會是這樣的消息。
係統似乎也沒想到溫婉第一時間不是問那技能，而是詢問自己，愣了下，
才道：“我，自然是回大本營報到，或許，會綁定下一個宿主吧？”
“非走不可嗎？”
重生以後很長一段時間裏，溫婉失去了信任人的能力，是這個存在於她腦海中，
從小孩子長成青年的虛無係統給了她重生的實感，
如今，她已然把係統當成了自己身體的一部分，如今突然說要走，謝淵渟還在病榻上昏迷著，她有些無措。
係統無言的搖了搖頭，態度明確且堅定。
溫婉閉了閉眼，無力道：“能最後再幫我一把嗎？救救我的丈夫。”
自負醫術高絕，救了那麽多人，卻唯獨救不了自己的丈夫，
溫婉感覺又回到了當初父親死訊傳來的時候，白白重生一次，她自以為可以改天換命，
可最終，卻還是什麽都沒能改變。
想到係統連曾經已經幾乎咽氣的陸翊都能救活，謝淵渟的情況好歹比當初的陸翊情況好一些，溫婉把希望寄托在了係統身上，
可令人出乎意料的是，係統看都沒看謝淵渟，直接搖頭道：“對不起，我救不了他。”
“為什呢？”
溫婉不敢置信，曾經的陸翊，溫國公夫人，到後來自己的孩子，係統的強大讓我溫婉從不懷疑，係統也從來不拒絕溫婉的請求，最後一次，竟然拒絕了？
“是因為你已經完成了任務嗎？”
係統搖了搖頭，沉默半晌，道：“在這個時空裏，我能救任何一個人，隻除了他，
不是不願，而是不能，除非……”
係統話還沒說完，溫婉就急急問道：“除非什麽？”
係統遲疑著開口，“除非以命抵命，用你的命，來換他的命。”
見溫婉怔住，係統繼續解釋道：“我與你說過，他是你登上人生巔峰的捷徑，也是和你一起支撐重生後這個世界的支柱，
從一開始，他和這個世界的其他人就是不一樣的，
你登上人生巔峰，他也就沒有存在的意義了，你們兩個，隻能存留一個，你……”
“好，我換。”
溫婉決定做的突然又堅定，“不就是以命抵命嗎？
他都救了我多少次了，我也該換他一條命了，左右我能彌補的遺憾都彌補了，
多活一世與否，也無妨……”
而謝淵渟難得在這人世間重走一遭，沒有像前世那般家破人亡，
少年帝王意氣風發，他的人生未來可期，她著實不願意讓這顆帝王新星就此隕落了。
這個答案，著實出乎係統的意料，他怔然道：“你想清楚了，以命抵命，
他若是活著，你就得死。”
“我想好了，我要救他。”
溫婉眼神溫柔繾綣的看著昏迷著的謝淵渟，“能幫我拖延一下時間嗎？
至少，要等到我的孩子出生後，最多兩個月就可以了。”
如果必須要死的話，她想留下點什麽證明她存在過，
而當初知道自己懷孕時謝淵渟激動的表情還曆曆在目，溫婉想著，如果自己非死不可的，
謝淵渟醒來，總要有所慰藉的，有孩子在，他總會顧忌一些。
係統察覺到溫婉哀切的心情，什麽都說說不出來了，半晌，才道：“好，我答應你，
兩個月內，我保他性命無恙。”
溫婉沒有再說話，空****的未央宮裏靜的人心裏發慌，溫婉呆坐在謝淵渟床前，枯坐一宿，
天快亮的時候，陸翊來了，身後還跟了一個葉歸塵，
兩個人悄聲給溫婉見禮，深怕驚著了她。
溫婉示意二人起身，對葉歸塵道：“葉大人等了一宿吧，直到本宮為何叫你來嗎？”
葉歸塵搖頭，“微臣不知，請皇後娘娘指教。”
溫婉也不管他是客套，還是真的什 麽都不知道，直接道：“昨日那個刺客，叫秦世陽，他是武安侯的私生子。”
葉歸塵麵色微緊，溫婉卻是話題一轉，道：“葉大人不必疑惑，你的身世於本宮不是什麽機密，
告訴你這件事，隻是想知道，本宮與陛下在你眼裏，究竟是敵是友？”
“陛下和皇後娘娘是君，微臣是臣。”
葉歸塵拱手道：“多謝皇後娘娘坦言相告，隻是皇後娘娘既然知道微臣身份，就更應該清楚，微臣與武安侯府不共戴天。”
“那，我和陛下能信任你嗎？”
溫婉耿直道：“或者說，你願不願意效忠陛下？”
葉歸塵訝然看著溫婉，從傅鴻儒還活著的時候起，嶽太後、嶽貴妃、元太後、想拉攏他的人不計其數，可從來沒有人如此耿直的問出來的，
不過很快，想到溫婉做的種種事情，他又釋然了，
點頭道：“隻要陛下和皇後娘娘敢用我，我就敢為陛下和皇後娘娘肝腦塗地，
皇後娘娘應該知道，微臣從不說空話，如果娘娘敢用您之信任換臣之忠勇，
臣願意投桃報李。”
“不是我，是陛下。”
溫婉搖頭道：“我如果不信任你，當初孟州城外就不會費心救你，
現在，我要你集合錦衣衛之力，全力輔佐陛下，成為陛下手中的一枚利刃，你答應嗎？”
葉歸塵遲疑的看了一眼身側的陸翊，“請皇後娘娘恕微臣無禮，錦衣衛多是前朝舊人，
而錦衣衛能做之事，陸公子也能做，娘娘為何……？”
他話沒說完，溫婉卻明白，他想問為什麽不用陸翊，而要用他一個前朝舊臣和他的隊伍。
溫婉坦言道：“陸翊身在江湖，他有更適合他的天地，
而陛下身邊，需要向你這樣一個熟悉朝堂情況，知分寸，懂進退的人，
陸翊雖為錦衣衛北鎮撫使，但他不會幹預你行事，你可以放心。”
葉歸塵聞言，這才道：“如此，微臣明白了，有什麽需要做的，但請皇後娘娘吩咐。”
“陛下遇刺重傷，朝堂上定不會安穩，你其他的什麽也不用做，
專心給我盯緊朝堂上下，保證年前這幾個月朝堂安然無恙，就已經是首功一件了。”
葉歸塵點頭應下，得了溫婉示意後悄聲退下。
陸翊這才得了說話的機會，“稟皇後娘娘，昨晚的刺客的確是秦世陽，
不過，他行刺的目的並非陛下，而是您。”
謝淵渟昨日本就是為了保護自己而受的傷，這個答案溫婉並不意外，
“他怎麽進的宮？”
昨日登基大典，皇宮內外戒備森嚴，禁軍、內衛、暗衛層層防禦，
竟然還讓秦世陽渾水摸魚闖到了太平樓，要說無人助他，全靠他自己，溫婉是不相信的。
陸翊聞言也是一臉憤怒道：“是周鼎坤，他讓秦世陽扮成身邊的隨從，
為了以防萬一，進宮後他們就沒再聯係，秦世陽在宮裏的行動周鼎坤並未參與，
所以屬下以為，宮裏應該還有別的勢力殘留。”
“這不重要，皇宮這個大染缸，就算我們徹底清查將那些被人安插進來的釘子全都拔了，
隻要外麵的人肯出血，還是會有人為利益驅動，
本宮就想知道周鼎坤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心裏隱隱有了一個猜測，但溫婉想，周鼎坤還不至於那般瘋狂，結果陸翊的話徹底打消了她殘存的一絲希望，
陸翊說：“周明玉一心想當皇後，在家裏絕食威脅周鼎坤，
秦世陽知道後以一種西域迷奇藥與之做交易，據說隻要讓陛下服下那藥，陛下便會對周明玉情根深種，
而秦世陽要刺殺的本就是您，隻要您身死，就沒人霸占著皇後之位了。”
剩下的不用陸翊說溫婉也明白，謝淵渟那般強勢的帝王，別人根本左右不了他的決定，
一旦謝淵渟執意要立周明玉為後，那周明玉的地位就無人能夠動搖，
一個秦世陽換周明玉的皇後之位，於周鼎坤而言，劃算極了，
而秦世陽要的是殺了溫婉，讓謝淵渟生不如死，
這兩個臨時的盟友一拍即合，以溫婉的性命為籌碼做了這筆交易，
隻是，大概他們誰也沒想到，謝淵渟竟然不惜用自己的性命去救溫婉，他們的如意算盤終是打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