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謝淵渟再說什麽,太後和太上皇已然明白了他的話外之意,

隻是以命抵命這種事情聽起來多有荒誕,兩位老人實在是不敢相信。

良久,還是太上皇打破了寂靜,“無論事實如何,還是先找到阿婉為重,

阿淵,抓緊時間安排一下朝政,明日婚禮過後即可出發,一刻也不要再耽擱了。”

謝淵渟咬牙點頭,衝出壽康宮直奔禦書房,

任森等人在禦書房裏等了快一個時辰,聽到謝淵渟的安排後,眾人非但沒有懷疑什麽,反而齊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來,

任森是當朝首輔,果斷道:“朝中諸事有太上皇在,臣等自會盡興輔佐,

陛下如果見到皇後娘娘,還請替臣等向皇後娘娘問好。”

聶曉之也附和道:“任公說的是,請陛下轉告皇後娘娘,隻要臣等還活著,沒有人會逼她做不想做之事,

臣等在朝中等著皇後娘娘回來。”

謝淵渟登基前就有人逼著他納妃,登基大典上謝淵渟遇刺昏迷,溫婉不得不替他打理朝政,

那些言官們一邊享受著溫婉創造的財富,一邊嫌棄她女子幹政,私底下流言蜚語不斷,

任森他們自然是知道的,可溫婉一直不予理會,他們便也以為溫婉不介意,

可這次溫婉突然失蹤,他們才想著,溫婉或許是一直在意的,隻是謝淵渟昏迷著,她就算介意也沒辦法,

所以才會謝淵渟一醒,就孤身離開。

謝淵渟也沒跟這些人解釋太多,交代清楚後便讓眾人退下了。

禦書房裏隻剩下幾個親近的下屬,謝淵渟才得以詳盡的詢問東陽,“以天音閣之力,找個人找了這麽久,可是有人在從中作梗?”

話說出口,其實答案如何,他心裏已經有數了。

果然,東陽黯然道:“陛下恕罪,皇後娘娘有意隱藏行蹤,華姝和唐家堡、還有一些江湖上的人都幫著她,屬下們尋找起來,的確有些困難。”

不是東陽辦事不力,實在是幫溫婉的人太多了。

謝淵渟也知道這一點,所以並不責怪他,隻道:“那這次,又是如何查到的?”

錦心是溫婉的人,如果沒有人授意,她應該不會擅自傳信給東陽,

要知道,華姝的人,忠誠度高到連謝淵渟都要羨慕,背叛溫婉,不存在的。

東陽認真思索了一下,道:“陸翊和如錦一直跟隨皇後娘娘身側,

屬下想,許是皇後娘娘不許他們透露行蹤,所以陸翊才繞了個彎子,讓錦心傳信給屬下。”

好歹也不算明著違背溫婉的意願了。

不過於謝淵渟而言,能掌握溫婉的情況就好,至於消息是如何來的,根本不重要,

他頷首道:“那封信,便是全部嗎?”

東陽點點頭,“屬下已經命人沿途準備了快馬,陛下若是要去找皇後娘娘,隨時都可以出發。”

一天時間,謝淵渟徹底體會到了何為度日如年,

這一日,他換下了高調的龍袍,換上往常穿的龍袍到溫國公府替溫婉恭賀兄長新婚,

不過他身份特殊,有他在,賓客們都不自在,所以露了個麵就出來了,

站在門外看著熱鬧的國公府,謝淵渟正欲拔腿離開,一身貴婦打扮的秋韻追了出來。

謝淵渟不得不回頭與之打招呼,“嶽母。”

秋韻朝謝淵渟福了福身,啞聲道:“請陛下,務必將我的女兒帶回來,無論生死。”

都說知女莫若母,秋韻覺得自己實在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

女兒在想什麽,她從來都不知道,甚至連女兒病危,她都要從別人口中得知,

不明白自己和女兒怎會疏離到如此地步,她心痛萬分,最後卻隻能寄希望於女婿,

她知道,女兒若是真的病危,這世間,讓她最牽掛的就是這位一路想攜走來的丈夫了。

謝淵渟重重的點頭,“嶽母放心,朕一定會帶阿婉回來的。”

這既是謝淵渟對嶽母的安慰,也是天玄皇帝的誓言。

話落,謝淵渟翻身上馬,打馬而去,怕驚動了來參加喜宴的賓客,擾了溫擎的婚禮,

謝淵渟讓侍衛們在巷子外等候,隨行的隻有東陽和元英二人,雙雙與謝淵渟保持了一段距離,

隔著數丈的距離,門內是熱鬧的婚禮現場,門外是悠長的古巷,

秋韻莫名覺得謝淵渟迅速離去的背影看著有些孤寂。

西楚皇和錦心的情報送來已經有些時候,兩個不同的身份與地位截然不同的人同時說出“病危”二字,謝淵渟難以想象溫婉的情況究竟糟糕到了什麽地步。

是以離宮後謝淵渟幾乎是在拚命趕路,沿途都有東陽安排好的快馬,

馬兒速度一慢下來就換坐騎,所以不存在馬兒累的跑不動的情況,吃飯更是怎麽節省時間怎麽吃,

就連睡覺,謝淵渟也是每天淩晨最黑最冷的那段時間草草睡一覺,補充體力,

剩餘所有的時間都在趕路,終於在除夕當天趕到涼州驛,

身在天玄,所有的關卡要塞都可以因為他皇帝的身份暢通無阻,可進了西楚就不一樣了,

他們的行程被迫放緩,隻能暫時住在客棧裏,

東陽訂好房間和飯菜走到謝淵渟麵前,動作依舊利索幹練,仔細看的話卻有些一瘸一拐的,

“主子,城門已經落鎖了,明日才能出城,您身份敏感,要不喬裝一下吧?”

怕謝淵渟不同意,東陽故意苦笑道:“聽說皇後娘娘出了京都就喬裝上了,她是這方麵的行家,也難怪屬下找不到他們了。”

果然,謝淵渟聽到溫婉的名字,拒絕的話溜到嘴邊又咽了回去,而後點了點頭,簡潔明了的答應,“好。”

東陽送了口氣,忙道:“主子您先做,屬下很快的。”

東陽易容的手藝不比溫婉,但也不差,謝淵渟需要偽裝的時候向來都是他動的手,

話說完,轉身去拿工具,人還沒走到門口,卻見起身往梳妝台前走的謝淵渟忽然跌坐在了椅子上,

兩隻手死死地捂著胸口滿臉痛苦,東陽嚇了一跳,趕忙撲過去扶住謝淵渟,

“主子您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此時的謝淵渟哪裏顧得上回答東陽的問題,他的心髒像是被人捏住了一般,痛的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