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二人都沒想到謝淵渟竟會如此一本正經的向他們道謝,

畢竟是一國之君,雖然因為溫婉的關係,比旁人親近一些,但也不能真的在他麵前擺出長輩的架子,

孟無岸忙道:“都是自己人,何須如此客氣,

你師父之前是心疼阿婉才會說那些氣話,你可萬萬不要放在心上,

你與阿婉的感情我們都知道,這是阿婉自己的選擇,我們也沒做什麽,說起來還是阿婉幫了我們的大忙,你完全不用向我們道謝。”

溫婉對付玉太後和玉氏一族固然是為了不讓他們再傷害謝淵渟,

可最終真正受益最多的卻是西楚皇一黨,作為西楚皇的心腹大臣,孟無岸自然也受益良多,

所以他說的這些話還真不是與謝淵渟客套。

謝淵渟搖了搖頭,不再繼續客套,直言道:“師父,師公,我想帶阿婉離開這裏。”

不同誰問他,他便主動解釋道:“弘一大師說,帶著阿婉到我們曾經一起去過的地方轉轉,或許能夠讓她醒來。”

鬼手紅衣本來還想勸阻謝淵渟,讓溫婉留在自己身邊,自己畢竟是一個醫者,或許能救溫婉,

聽到他這句話後,勸阻的話就說不出來了,

沉默半晌,才悵然若失道:“也罷,那就帶她四處去轉轉吧,

不過你如今身份不同於以往,撇下朝政帶阿婉去流浪,能行嗎?”

自二人相識以來,謝淵渟和溫婉有意無意去過的地方不算少,

目標未定,歸期不明,謝淵渟的這一趟出行於鬼手紅衣而言就是流浪。

謝淵渟鄭重的點頭,“朝中有父皇在,並無大礙,

再說了,沒有什麽比阿婉更重要。”

他的野心在戰場上,比起高高在上的皇帝,他其實更喜歡當個橫刀立馬的將軍,

可大勢讓他坐上了帝位,讓他不得不對這天下負責,

但即便如此,在對天下百姓負責的同時,他也依舊清醒的記得,當初為何會走上這條路,

沒有溫婉,他如今擁有的一切都沒有任何意義。

鬼手紅衣聞言欣慰道:“你師公說的沒錯,之前我說的那些氣話你別放在心上,

阿婉有你這樣一個夫君,值了。”

被溫婉最信任的人肯定,謝淵渟心中甚慰,隻是溫婉的狀況讓他實在笑不出來,

心不在焉的夾了些許離自己最近的菜,匆匆果腹後謝淵渟便道:“阿婉在楚京做了不少事,沒給你們添麻煩吧?”

他何嚐不知溫婉費力跑到西楚來做那些事情是為了保護自己,

正因為如此,才想著如果溫婉此前所做之事有什麽沒收拾幹淨的尾巴的話,他要親自替溫婉收尾,

畢竟他不想讓溫婉醒來後對鬼手紅衣和孟無岸趕到抱歉。

鬼手紅衣和孟無岸哪裏能不清楚他的想法,雙雙搖頭,“你不想她愧疚,阿婉更不想給你添麻煩,

從決定對付玉氏一族和太後黨開始,她所做的每件事都是親自過問的,未有絲毫疏漏,

否則,這麽大的事情,西楚皇豈會一點反應都沒有。”

孟無岸讚同的點點頭,忽然道:“正好夫人提起了陛下,我們也是最近才得知,玉太後知道你的身世後竟然一直瞞著陛下,

他是通過阿婉才知道你的身世的,知道這世上還有琳琅公主的血脈存在,陛下很是激動,

你好不容易來西楚一趟,要不要見見他?”

說完,又補充道:“陛下說了,有你這個外甥他固然高興,

但相認與否,全看你的意思,他不會強行認親,讓你為難,但我們都看得出來,陛下是真的挺想與你相認的。”

鬼手紅衣點頭,夫唱婦隨的道:“這些事情,陛下與阿婉其實都已經聊過了,

陛下當初答應阿婉不讓你為難,作為回報,阿婉還以華姝的名義送了西楚五千石新品糧種。”

鬼手紅衣是用這件事告訴謝淵渟,你就算不相信西楚皇的人品,也是可以相信溫婉的,

鬼手紅衣本人並不關心西楚皇與謝淵渟是否會相認,

隻是孟無岸與西楚皇除卻君臣關係,更是摯友,孟無岸想幫自己的朋友一把,她作為妻子的也要出點力,隻不過點到即止,並未說太多。

謝淵渟倒也不曾太忌諱自己的身世,想了想,點頭,“也罷,既然來了,就見一麵,勞師公安排一下,希望可以盡快,我想早點帶阿婉回家。”

孟無岸本以為自己還要費些口舌去說服他,一聽這話,打從心底裏為自己的朋友高興,

連連點頭道:“好,你且安心休息,我這就去麵見陛下,盡快安排你們見麵。”

見他如此激動,謝淵渟又忙道:“此番進宮的隻是謝淵渟,不是什麽天玄皇帝,

煩請不要鬧的太過張揚,以免有不識趣的人打擾了阿婉。”

“放心。”

孟無岸答應的爽快,“阿婉之前也見過陛下,到如今都無人知曉她的身份,我不會讓不相幹的人打擾到你們的。”

一頓飯吃的心情無比複雜,孟無岸告別謝淵渟後就立即進宮去了,

隻是他萬萬沒想到,剛在謝淵渟這裏信誓旦旦的做了保證,不過幾日就會被啪啪打臉,

而現在,眾人還都相安無事。

謝淵渟吃完飯就回到了溫婉的房間裏,管家早早安排好了沐浴的熱水,甚至房間裏都燃了安神去乏的安神香,周全的讓人無可挑剔。

謝淵渟一來,此前守在溫婉房中的如錦和元英就自由了,

沒有外人在房間裏,謝淵渟穿著寢衣坐在溫婉的身邊,終於無人打擾他與溫婉的相處,

謝淵渟眼神貪婪的望著溫婉的睡顏,一遍又一遍的描摹著她的輪廓和五官,

仿佛要將愛妻的一切刻進骨子裏,

直到月明星稀時,無人看到一滴滾燙的淚掉在了溫婉的下顎上,

屋裏依稀傳來謝淵渟輕輕的怨怪,“你怎麽就舍得扔下我一個人離開呢?

這麽狠心,是不是早就料定我一定會來找你了?

你猜對了,無論你在哪裏,我都要找到你的,我找到你了,所以你醒來好不好?”

素來硬朗的聲音帶了隱隱的哭腔,聽的人心裏發酸,

鬼手紅衣端著托盤站在門外,阻止了東陽要通報謝淵渟的舉動,佇立良久,隨後轉身離開,

走出幾步,傳來一聲長長的歎息,

心病還須心藥醫,謝淵渟的滿臉鬱色,恐怕也隻有溫婉醒來,才能真正消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