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無岸也跟著笑,“在遺忘之痕三十載,任西楚丞相也有二十幾載,遍讀各國史書,

皇親貴胄無不為這皇位爭的頭破血流,

像你們兄弟二人這般推諉嫌棄的,還真是頭一次見。”

謝淵渟愉悅的笑了,倒不是他舍不得這皇位,能搶來一次的東西,隻要他想要,就能搶第二次,

可他本性如此,我的東西,我可以給你,但你不能伸手來要,更不能陰謀算計,

而謝中渟的性子恰恰投了他的胃口,我們是兄弟,你給,我便接受,

你若不給,我也不會想著法兒的衝你要,

更確切的說,他們兄弟倆有想要的東西,自己會想辦法去獲取,而不會伸手朝別人要,

這便是為何那麽多人挑撥離間,他們兄弟感情卻固若金湯,從未兄弟鬩牆的原因。

日暮西山,玄翼像一朵烏雲一樣飄在了遼東的上空,

看著下方小如螞蟻一般的行人,溫婉狐疑的皺起了眉頭,“這都快入夜了,怎麽這些人還在城外啊?”

謝淵渟登基後,宵禁的時間延後了許多,但關城門的時間卻是固定不變的,

眼下顯然已經過了關城門的時間許久 ,城門外卻還逗留著那麽多人,溫婉本能的覺得不對勁。

元英幾個聞言也跟著看過去,“不光是城外,還有那邊,方將軍,那是蘊州衛所吧,

可那些人沒穿鎧甲啊,尋常人怎麽能如此隨意的出入衛所呢?”

不看不要緊,這一瞧,視線可及的範圍內到處都是不合理的人群,

方行簡狐疑道:“不應該啊,有潘將軍和楚將軍在,蘊州衛所不可能出現這種情況的!”

謝淵渟登基後,溫婉就親自請了潘雲霄任遼東總督一職,

並將楚南歸等心腹下屬留在了遼東,按理說,遼東的確不應該出現平民入衛所的情況,

謝淵渟本能的察覺到了不對勁,沉聲道:“究竟是什麽情況,我們去總督府看看就知道了。”

一刻鍾後,玄翼巨大的身形盤旋在總督府上空,動靜之大,直接驚動了潘雲霄的親隨,

“將軍您看,總督府上空忽然出現了一隻大鳥!”

潘雲霄正忙的暈頭轉向,聞言不假思索道:“什麽大鳥!

老子讓你們采購的藥材呢?什麽都要華姝,沒有人如錦掌櫃,你們不活了!”

“不是啊將軍,那大鳥好像……”

是衝著府裏來的……幾個字被打斷,玄翼巨大的身形朝總督府落下來,刮起一地的飛沙走石,

逼的院中眾人睜不開眼睛,

武功高強的潘雲霄還好一點,勉強看清楚了落在院中的大鳥後,驚的呆愣當場,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直等謝淵渟攬著溫婉的腰身從玄翼背上飛身而下,他才反應過來,驚喜的忘了行禮,高呼道:“陛下,皇後娘娘,真的是你們回來了?!”

“是我們回來了!”

溫婉笑聲道:“許久不見,潘將軍這是不認識我們了?”

“臣不敢!”

潘雲霄這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跪地道:“臣參見皇上、皇後娘娘,吾皇萬歲萬萬歲!

皇後娘娘千歲千千歲!”

潘雲霄的親隨們都是認識謝淵渟和溫婉的,見狀,齊齊跟著見禮,

一時間,全院都是三呼萬歲的聲音。

謝淵渟抬手道:“都平生吧,潘將軍請起!”

潘雲霄依言站起身,激動道:“陛下、皇後娘娘,你們可算是回來了,

你們這一走就是一年,臣等都很擔心你們啊!”

畢竟是從微末之時一起打拚過來的人,雖是君臣,到底比其他人多了些朋友之誼,

潘雲霄對二人的擔心,是實實在在的。

“事出意外,誰都不想的,這不,才找到回家的路,就馬不停蹄的趕回來了。”

溫婉說著,倒了幾顆丹藥在手心裏,喂給玄翼,拍拍它的腦袋,道:“去吧!”

玄翼吃下丹藥就要飛走,溫婉忙道:“不許再撲棱翅膀了!”

正要撲棱的玄翼默默張開翅膀,徑直飛走了,沒帶起一點塵埃,

直到飛上半空,才扇了兩下翅膀,盤旋了兩圈兒,飛走了,沒對院中的人造成一點影響。

溫婉嗔怪了一句,“毛病!”

“皇後娘娘的新坐騎可真威風!”

潘雲霄難掩羨慕的感慨了一句,身側的隨從們都跟著猛點頭,

一下子承載了八個人,還飛的那麽快,可不威風嗎?

溫婉笑了笑,沒搭這茬,正要說什麽,又有人急匆匆跑進來,大聲喊道:“將軍,城外的災民擁堵在路上,攔截過路的車馬,華姝的賑災物資進不了城,錦玉姑娘請求將軍派人接應一下!”

說話的人從門口喊到院裏,話說完,才看到院中多了一群陌生人,頓時愣在了那裏,

已經將來人所言全部收入耳中的謝淵渟和溫婉則變了臉色,

“賑災物資,又發生什麽災禍了?”

潘雲霄歎了口氣,拱手道:“請陛下和皇後娘娘容臣處理一下手頭的緊急事件,再慢慢向二位稟報。”

謝淵渟頷首,算是允了潘雲霄的請求。

潘雲霄抱拳謝恩後,立即道:“立即請楚將軍帶人去接應錦玉姑娘,所有賑災物資,尤其是藥材,務必要絲毫不落的給我運進庫房,

遼東的災情還沒有惡劣到讓災民攔路搶劫的地步,

定是有人趁亂生事,把鬧事的都給我拿下,仔細盤問,

另外,與災民接觸過的人,一律不許進城,誰敢把疫病帶進城裏,老子親手砍了他!”

隨從應了聲,急匆匆跑走,

謝淵渟等人的臉色已經陰沉的不能看了,“疫病”二字猶如一個晴天霹靂,直把回鄉心切的眾人劈的暈頭轉向。

直到在潘雲霄的帶領下進了議事廳,謝淵渟才回過神來,怔然道:“疫病,究竟是怎麽回事?”

“回陛下,這件事,還要從去年楚順堯和金敏熙聯手炸寒河大堤說起。”

潘雲霄對此二人是深惡痛絕,僅是提起,已經是咬牙切齒,

“當時楚順堯和金敏熙見戰場上已經無法扭轉局勢,便炸了寒河大堤,試圖與陛下同歸於盡,也給西楚和漠北一個巨大的打擊,

可他們嚴重低估了寒河大堤的危險性,寒河決堤後,兩岸軍民根本來不及轉移,

下遊四十多萬軍民,萬頃良田、數萬家畜牛羊都被淹沒,

寒河水泛濫了整整一個月,迎來暴雪,方才稍有緩和,可隨之而來的暴雪又凍死了不少人,

你們也知道,寒河在漠北那一段要到六月才解封的,

今年解封的時間比往年還要晚一些,解封後,那些被凍在寒河裏的人和家畜牛羊的屍體被衝上岸,正是秋收時節,那些屍體也無人理會,疫病就這樣滋生了,

起初隻是一些寒河兩岸的農莊,等臣等知道後,疫病已經擴散了。”

潘雲霄麵上滿是自責的向謝淵渟請罪,

謝淵渟並未責怪他,隻道:“如此算來,疫病滋生到現在,已經快兩個月了吧?

現在情況怎麽樣了,父皇母後知道此事嗎?”

“確定此病會傳染後,臣立即上書朝廷,太上皇已經分別封溫國公世子和忠義侯世子為欽差大臣,帶著藥材和禦醫前往災區賑災了,

如今已經查明了疫病源頭,隻是尚未尋到妥善的治療方案,

且因為疫病發現的晚,很多本不是疫病源頭的地方也出現了疫病,

臣擔心,如此下去,疫情恐怕會失控。”

沒想到一回來就遇到這樣的事情,眾人心情都頗為沉重,

謝淵渟則納悶道:“封了兩個欽差大臣,難不成這疫病有兩個源頭?”

“是的陛下。”

潘雲霄憂心忡忡道:“寒河決堤後一部分屍體被衝到了南海,

另一部分則沉入了河底,今年寒河開封後汛期來臨,這些屍體都被充上了岸,

所以,南越沿海的地區和遼東這一塊寒河沿岸的農莊都屬於疫病源頭,

眼下,遼東這邊是溫國公世子在負責,南越那邊,則是秋將軍和忠義侯世子,

疫病源頭,便是秋將軍查出來的。”

“娘親~”

溫婉怔怔喚了一聲,手被謝淵渟握住,她怔然道:“阿淵,你回去吧,這種時候,你這個皇帝需要在朝中主持大局。”

謝淵渟輕而易舉的讀懂了她的言外之意,悶悶道:“你想留在這裏?”

“我是天玄的皇後,更是一個醫者,我留在這裏,比身在宮中更能發揮作用。”

她說的溫柔而堅定,“我們不在也就罷了,既然回來了,總要把這幅屬於帝後的擔子挑起來不是?

父皇和母後替我們辛苦了那麽久,也該讓他們歇歇了。”

如果謝淵渟不是天玄皇帝的話,溫婉或許也會出麵幫著解決疫病,

但絕不會選擇在這個時候與謝淵渟分開,

隻可惜,謝淵渟是天玄的皇帝,做了那高高在上的位置,受萬民朝拜,總要付出一些代價的。

“好,我聽你的。”

謝淵渟溫柔的撫了撫她的眉眼,“我和孩子們在京都等著你回來。”

“好。”溫婉點點頭,眉眼溫順極了。

大局之下,沒有太多的時間讓兩個人去溫存,

謝淵渟與溫婉商定了各自的去留後,謝淵渟理智道:“寒河決堤,淹的不隻是天玄,

師父、孟相,您二位也當盡快回西楚,

若是西楚有疫情的話,盡快控製,這不是一國一城之事,還需各國合作無間才是。”

“我明白。”

孟無岸點頭,“我們明早就回西楚,正好,回京的路上還能考察一下是否有疫病,

至於漠北那邊,你來知會一聲,比較妥當吧?”

孟無岸畢竟是西楚丞相,私底下與漠北女皇聯係,總是犯忌諱的。

謝淵渟點頭應聲,想了想,道:“關於楚琳琅和安靖城的事情,二位就當什麽都不知道吧,

西楚皇那邊,也不必再多說了。”

西楚皇一直以為長姐為自己而死,如果讓他知道,他心心念念的溫柔善良的長姐變成了那副模樣,隻怕是要失望極了。

孟無岸心領神會的點點頭,算是答應了,隻可惜了西楚皇的一片真心,楚琳琅,當真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