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剛才那個年輕姑娘,此時正蹲在唯二的水龍頭那洗碗,對上她的視線姑娘笑道:

“媽媽都很嘮叨是吧?我叫陳春慧,是劉光的媳婦。”陳春慧目睹她懟王翠,對她的第一印象挺好。

她就喜歡這種有個性不軟弱的姑娘。

陳春慧?

林曼聽到這名字頓時想到陳春華,仔細看向對方,看不出什麽相似之處。

“我叫林曼,剛好你提醒我了,我也一堆碗沒洗。”

她說著回屋將髒碗端出來,和陳春慧回並肩洗碗,視線忍不住觀察對方。

手上細致,皮膚也沒有過渡爆曬過的痕跡。

應該是沒下鄉的。

想到答應過陳春華的事,林曼就將好奇壓下去,沒想到陳春慧自己問她了。

“我聽說你在順安那邊插隊,你認識陳春華嗎?”

林曼拿碗的動作頓了一瞬:“不認識,你是她姐妹?”

“嗯,我是她堂妹,我還以為你認識她呢,自從她下鄉後就聯係不上了,我伯母他們都很擔心。”陳春慧有些惆悵。

“春慧你洗個碗要磨蹭多久?過來幫我穿根線。”

陳春慧顧不得再說,應了一聲清了最後一個碗就走:“我婆婆在喊了,晚點我再找你聊。”

林曼嗯了一聲,繼續洗碗,斜對麵的陳紅霞不知道什麽時候過來的,突然出聲:“你別聽她的,她伯母家對陳春華來說就是火坑。”

林曼看到她有些驚喜:“紅霞姐你也回城了?”

陳紅霞頂著一頭時髦卷發,擼起袖子幫她一起洗碗:“恩,比你早一個月,我跟你說的話你聽到沒。”

林曼點頭:“放心吧,再說了,我又不認識她。”

“得了吧你,和我還來這套,我和陳春華是初中同學,她和你都在青山大隊,我還拜托她照顧你來著,她沒跟你說?”陳紅霞狐疑。

林曼傻眼,想到她被孤立的那些日子,再看陳紅霞滄桑了不少的麵容她笑道:“我忘記了,你找到工作沒?”

陳紅霞見她撈走最後一個碗衝幹淨手:“去你家聊吧,工作哪那麽容易。”

“我聽說你在鄉下結婚了,還有當了後媽?你甘心嗎?”

林曼回頭見她目光有異,神情還有些急迫,不知為何冒出一個念頭:“孩子是領養的,她父親是英雄,當著孩子的麵別提啊。”

陳紅霞沒想到還有這內情,她沉默了會兒,問:“你帶著她回來後悔嗎?”

林曼越發肯定心裏的猜想,她不知道陳紅霞在鄉下遭遇了什麽,又怕自己的回答給她壞的決定。

她仔細想了好一會兒,對上陳紅霞期待的眼神她抿嘴:“對我自己來說我不後悔。”

“你男人呢?他是軍人,但是也大字不識吧,等他退伍你們一家三口繼續鄉下種地還是和你爸媽你哥和未來的嫂子擠這三間房?”

這問題倒是好答了,林曼說:“我男人在申請房子,到時候我會帶著孩子去隨軍,不用擠。再說了,我自己也準備賺錢,不會隻把壓力放他身上。”

陳紅霞看起來不滿意這個答案,她忍不住前傾:“萬一呢?萬一你怎麽選?”

林曼被她大力握住手,疼得忍不住嘶了一聲。

陳紅霞反應過來,燙到一般鬆開她,慌忙站起來:“對不起,我還有事先走了。”

走到一半她又折回來:“我們的話別和其他人說。”

林曼徹底確認了心裏的猜想,她沒有盲目保證,隻是說:“我保證不說,但是我不能保證外麵有沒有人說。”

陳紅霞臉色發白:“......你不說就行。”

林曼看著她深一腳淺一腳的離開,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陳紅霞比她大一歲,小時候經常帶她玩,甚至在學校為她出過頭,林曼一直將她當姐姐看,隻是這事她是真的無能為力。

林曼舒緩了下心情去出門去找小花,他們還圍在牆角低一聲高一聲地喊得十分激動。

林曼好奇他們在玩什麽,走過去發現在鬥金龜子。

五彩斑斕的金龜子看起來已經死氣沉沉了。

石頭的那隻輸了,他慘叫一聲:“我再去抓兩隻,你們還有誰要去的沒?”

金龜子就是蟬,抓蟬就要爬樹,還得有點技巧才行。

小花臉蛋紅撲撲地跟在石頭後麵,林曼視線移到她破了個洞的膝蓋上,她眼皮一跳:“小花。”

她出聲了玩得入迷的石頭這群人才注意到她。

石頭瞬間將小花擋在身後,結巴道:“曼,曼姐姐,你怎麽來了。”

小花探頭出來又被他擋住,再探再擋。

石頭笑容都要維持不住了,小花卻以為是在和她玩,越發探得快,一探一擋間石頭先晃暈了。

小花喜滋滋地跳出來:“我贏了!”

這才短短幾個小時啊,她第一次見小花這麽活潑,詢問的話就咽了回去。

石頭已經鎮定下來,他繃著臉說:“曼姐,我們一直在這裏玩呢,沒帶侄女出去,虎子你說是不是。”

虎子突然被點名傻乎乎點頭:“我們沒去爬樹,也沒帶侄女去撿煤渣。”

石頭:“......”

小花抱著林曼的腿眨巴眼睛。

林曼被他們逗笑,她假裝沒看出石頭的緊張和小花的破洞褲。

“姐姐謝謝你們,作為謝禮我請你們吃冰棍,不過爬樹就不去了,小花剛來,每天再和你們爬樹。”

虎子看了一眼石頭:“我們沒爬樹。”

石頭紅著臉捂著他的嘴:“我們回院裏玩。”

買冰棍的騎著車到處串,聽到動靜就騎過來了:“同誌買雪糕還是冰棍?”

“冰棍吧,等姐賺錢了再請你們吃雪糕。”林曼對石頭他們說。

石頭那幾個以他為首,他有些不好意思:“我們不吃了。”

林曼已經掏錢了:“每人一根,多少錢?”

七個孩子加上她八個人,那人飛快算出總價:“八根一共兩毛四。”

林曼遞給他五毛,賣冰棍的是個年輕人,她本來就存了心思,在他找錢的時候問:“同誌,現在賣東西不躲了?”

那年輕人聞言笑道:“這我哪知道,街上是沒看到多少人,但是東街賣菜的追得少了,你想擺攤?”

林曼笑道:“就是見你賣冰棍所以問問。”

“害,我有自行車,有人追我就跑唄,你的話還是別了,女同誌跑不快。”

林曼笑笑沒接他這話,接過錢就招呼小花回家換衣服。

她要去探探市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