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月掀起車簾看著這處破舊的矮草房不由得一愣,心裏詫異的很,自己主子怎麽會認識這裏的人?
就算真的有事找這屋裏的人,打發個下人來就是了,要她拖著虛弱的身子大熱天的跑過來麽?
“大小姐,天太熱了,您在這大樹下等著,還是婢子下去將人叫出來吧?”
詹雪瑩輕輕一笑說道,
“這個人對我們詹家很重要,所以我必須要親自拜訪才是,虎子把這些東西都帶上,我們去看看。”
欣月見攔不住詹雪瑩,急忙挑開車簾打開了一把油紙傘正欲扶著詹雪瑩下來,就聽到突然從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濃烈的臭汗味夾著風從幾個龐闊的漢子身上飄過來,在走過詹雪瑩她們馬車前還斜斜的掃了一眼。
“大小姐?”
眼看著這些凶巴巴的男人是衝著眼前主子就要去拜訪的破屋而去的,欣月急忙回頭詢問的眼神看著詹雪瑩。
房錦陽是個落魄的窮秀才,上一世在世子府的時候他去投靠過肖笙,奈何世子爺並不是個惜才愛才之人,如同打發一隻癩皮狗般將他趕了出去。
恰巧被回娘家的詹雪瑩在門口處遇見,見他一身破舊可眉宇間卻有著一絲難掩的傲氣和儒雅,不由得也是多看了兩眼。
卻不想竟然正被家裏那些粗鄙的下人推搡,詹雪瑩急忙嗬斥住下人,還主動走下車子躬身對他微微施禮以表示歉意。
當時的欣月也和現在這般,很是不明白自家主子為什麽會對一個破敗的書生如此禮讓,卻不想詹雪瑩當時就笑著對她說道,
“這個人他日定非等閑之輩。”
當時說過這話詹雪瑩也沒太放在心上,直到幾年過去,在遇到他的時候,如果不是房錦陽主動上來打招呼隻怕她也忘了當日的事情。
也不知是她詹雪瑩真有慧眼識金的本事、還是他房錦陽真的走了時運,那個時候不僅做了官,到後來自己死前的時候,他已經成為太子的老師,梁國的太傅。
如此優秀之人,詹雪瑩重活一次回來定然是不能錯過的,而此時沒算錯的話,應該正是他最為艱難的時候。
欣月小心的扶著詹雪瑩下了馬車,虎子雖然憨實可不木訥,見自家主子是執意要拜訪這院裏之人的。
眼看著剛才那幾個彪形大漢不是好路來,也顧不得車上帶著的禮物,首當其衝護佑在詹雪瑩和欣月二人的前麵,小心的朝著房錦陽的院子處走去。
啪……一聲巨響,似乎是院裏的水缸被砸碎的聲音,接著就傳來那些漢子的粗聲咒罵,
“姓房的,今個已經是最後期限了,銀子準備的怎麽樣了?”
“各位大老爺啊,你們就在寬限些日子吧,家裏頭的還病著,真的是拿不出那麽多錢來。”
“呸……”
一個大漢毫不留情的就啐了一口,
“沒錢這房子就是我們的了,拿著你們的東西滾滾滾……”
詹雪瑩正聽著裏麵有個女人哭泣的聲音,這個時候就聽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個十七八的男人手裏拎著藥包,聽到家裏傳來的聲音急忙向院子跑過去,在路過詹雪瑩的身邊時還掃弄了她們一下。
“娘,”
此時的房錦陽已經考取了秀才,看到院裏被砸碎的一口大缸,他眉頭一皺走到滿臉無助的娘身邊。將她瘦弱的身子攬入懷中,生冷的看著眼前這幾個彪形大漢說道,
“房子給你們就是,容我們半天,我們收拾一下搬出去。”
“錦陽,你爹還病著,我們連這唯一的房子都沒有了,以後可怎麽活著啊?”
“娘,有兒子在天就不會塌下來。”
“好,晚上我們來收房子,”
詹雪瑩聽著到這裏也不想再聽下去了,在欣月和虎子那警惕的護佑下走了進去。
“等一下,”
那些大漢正低著頭欲要轉身離開,見有人大喝一聲,停下來猛抬頭看過去。
隻看到一個俊秀的丫頭和一個臉頰黝黑壯碩的少年,身後護著的一把油紙傘下麵站著一個穿著華麗瘦弱的小丫頭。那冰冷的聲音看來就是這個隻能看到身子見不到臉的小丫頭喊出來的。
“你又是哪位?”
漢子有些不耐煩的問道。欣月正欲嗬斥這個毫無禮數的家夥,卻被詹雪瑩在身邊拽了一下,冷冷的問道,
“他欠了你們多少銀子?”
“哈……”
這漢子也不傻,自然看得出來眼前這個帶著婢女小廝的丫頭,定然是哪家高門大戶裏的大小姐。
剛才看到那輛馬車他還奇怪呢,這麽好的車子怎麽會停在這種窮苦的地方?
“怎麽,大小姐您這是想要替他們還了不成?”
“我家小姐問你多少呢,怎麽這麽多廢話?”
欣月很是不耐煩的看著眼前這個帶著一身汗臭的男人,有些厭惡的斥責著。
“不多,五十兩銀子。”
“你胡說八道,我們隻借了你五兩銀子,怎麽就變成了五十兩?”
房氏氣的淚水嘩啦啦的滾落,泣不成聲恨恨的看著眼前這個對著她呲牙咧嘴一臉奸笑的漢子。
見房氏瞪他,漢子也不惱,朝著她走了過來厚顏無恥的說道,
“借錢的時候可是說過我們的利息高,可你們不也非借不可麽?五十兩已經算是照顧你們了,眼下你們家算是遇到貴人了,我看對於這位大小姐別說是五十兩了,就算是五百兩也不在話下的。”
“欣月,把銀子給他們,”
詹雪瑩再也不想聽到這個漢子的聲音,更不想在聞這汗臭熏天的味道。
“大小姐?”
欣月如何都沒想到大小姐竟然真得要給這戶人家還錢,見大小姐不語,她這才從袖兜內摸出一張五十兩的銀票走過去遞給了那個大漢,口中冰冷冷的嗬斥道,
“借據拿來,滾……”
“好好好,小的這就滾,”
這漢子倒也識相,遞上借據拿著銀票,帶著自己的狗腿子轉眼就消失在破門外麵。
噗通……就在這個時候,房氏突然跪在地上淚水瑩瑩一邊哭著一邊說道。
“多謝大小姐救命,這五十兩銀子等我兒子有了出息後定然是會還給大小姐的。”
“欣月快去將嬸子扶起來,”
欣月急忙去扶人,房錦陽手裏卻一直拿著草藥冷冷的看著油紙傘下的詹雪瑩,聲音極為平靜的問道,
“小姐,您要房錦陽做什麽,盡管說來就是。”
詹雪瑩笑了,她慢慢的推開虎子手中的油紙傘,一張極為精致雍容且俏麗的小臉就顯露出來。
先時還很是鎮定的房錦陽此時不由得一愣。就覺得有一道比太陽還刺眼的光束刺到了他心底最是陰暗的角落中,瞬間讓他整個世界從沒如此的通亮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