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思音原本還沒什麽反應,臉上無甚表情,但在聽到他最後一句時,她眼裏瞬間凝結起的戾氣鋒利如刀劍。

他顧沅這背信棄義的卑鄙小人,前世他在她的舉薦下備受她父兄信任,最後帶叛軍屠盡魏氏皇族男子的人卻也是他,他現在卻大言不慚地在她麵前提及大齊皇室的臉麵,他也配?!

但她一直低著頭,顧沅並未瞧見她的眼神,還以為她是被他訓斥得抬不起頭來,冷笑著繼續道:

“阿母回府後的慘狀,我母親和祖母也都看到了,她們兩位勃然大怒。我祖母她老人家當即便叫我過去訊問,問你如此行事,是不是眼中沒有我,也不打算做顧氏的媳婦兒了。”

“我母親也說,顧氏百年清貴世家,絕不容許刁蠻無禮,不遵孝道不守女德的女子入門。即便你是公主,我們顧氏廟小,也容不下你這尊大佛。”

“我是個孝子,百善孝為先,你惹得我祖母和母親大怒,我沒法護著你。再者,此事本來就是你無禮在先,我若護著你,那我豈不也成不守禮法不識好歹之人了?”

“若你打定了主意如此任性下去,那我們的婚約怕是要作廢了。”

他這麽說罷,便拂袖靜待魏思音哭著求他回心轉意,然後親口提出向錢嬤嬤賠罪。

至於淩寒,他覺得這根本就不用他開口提起,魏思音為了讓他息怒,定會主動交出淩寒任他處置。

但魏思音低頭沉默了片刻,卻是抬起明亮雙眸,平靜地看著他,“阿沅哥哥,你說我任性無禮,可有依據?”

“你還要什麽依據?”

顧沅重重皺眉,覺得她是不是頭磕到哪兒了,人都摔傻了,居然還問他這麽顯而易見的事?

“你打了我阿母,目無長輩又辱了顧氏的麵子,你還敢說這不是任性無禮?”

聽到他理直氣壯天經地義般的反問,魏思音又笑了,歪著頭做出天真無辜的表情道:

“阿沅哥哥,其實我也不想打你阿母的,可是她先說了不該說的,我沒辦法,才隻能這麽做。”

“你在胡攪蠻纏什麽?我阿母她是跟在母親身邊的人,最是知禮穩重,她怎麽可能說不該說的話?”顧沅臉色難看,自覺受夠了她的無理取鬧,沉聲道,“你不過是因為她當麵直言指出了你行事不合規矩,說你沒有公主的樣子就記恨她,故意挑她的錯處。為了報複她,連她大逆不道無視皇室威嚴的罪名都說得出口。我以前怎麽沒看出,你是這般心思惡毒之人?”

魏思音覺得他這人真的很有意思。

明明是她之前的低聲下氣卑躬屈膝,讓他輕看了她,連帶著整個顧氏之人都不把她放在眼裏,錢嬤嬤一個家奴都敢在她這嫡長公主麵前出言不遜,還大言不慚要以她的長輩自居。

就因為以前那麽多次她都忍了,所以他們就認為,她就該一直忍下去。

隻要她發火,那在他嘴裏就是她任性無禮。

更有甚者,拿她當傻子一樣利用算計,身為臣子卻狼子野心想要江山易主改朝換代,卻反過來義正言辭地說她心思惡毒。

好一個顧沅,要論其虛偽可憎寡廉鮮恥,當真是郎豔獨絕,世無其二。

“怎麽不說話了?啞巴了?”

顧沅見她沉默不語,終於站起身走到她麵前,居高臨下地俯視她,一身傲氣無以倫比,說出的話擲地有聲:

“阿音,我知你生而嬌貴。”

“的確,你是皇上唯一的嫡女,大齊的高門公子都恨不得跪在你腳邊求你垂憐。”

“哪怕你再驕縱任性,他們也都畏於強權不敢置喙。但你應知我顧沅與那些俗世男子不同,你想做我的妻子,就不能有唯我獨尊的性子,有不守禮數孝道之舉。”

“你想進顧氏的門,就必須放下你的公主之尊,現在就學著如何做一個三從四德,溫柔良善的女子。”

魏思音安靜聽完,臉上絲毫不見怒氣。

讓她和顧沅講理?

她才不費這個口舌和他掰扯。

和厚顏無恥的人,本來也無道理可講。

他說她胡攪蠻纏,她就讓他知道到底什麽叫胡攪蠻纏!

“阿沅哥哥,我還不夠三從四德,溫柔良善嗎?”

“我為何要打你阿母?我那都是為了你啊!”

“你以為打你阿母時我不心疼嗎?那巴掌落在她臉上,比落在我臉上還疼!”

“若不是被逼不得已,你以為我不想在人前要個好名聲,偏要囂張跋扈地罰你阿母嗎,得罪你們顧家人嗎?”

“我那麽盼著嫁給你,今生最大的願望就是進顧氏之門,為你操持家務,我怎忍心損了顧氏的顏麵?恰恰相反,我今日在宮中之舉,正是為了顧氏的大局著想!”

顧沅不禁怔住,看著她含著淚水的眼,充滿委屈的神情,他愣了半晌才問,“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