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承懷霎時明白,魏焰用邪術脫身時,淩寒一定有所察覺,但對方出於某些顧慮,選擇了沉默不語,放了魏焰一條生路。
他走到淩寒身側,冷聲道:
“今日在這裏發生的事,我會一字不差地稟報給太後娘娘。”
淩寒垂著眼眸,語氣淡漠:
“謹隨尊便。”
油鹽不進。
陸承懷從他身上收回目光,走向被侍衛製住的承信侯府二小姐。
“罪臣之女薑芷琴,你已被大理寺收押。”
……
阿離和烏朵靈的這場爭鬥,旁人插不進手。
若是放火,雖然能燒死血蝶,但阿離也會被困在其中。
鬼麵衛的武功再高,也隻能在外圍幫著斬殺那些詭譎的血蝶。
但血蝶就好像是有靈識一樣,在要被刀尖碰到時就會釋放出致幻的蝶粉,然後借著鬼麵衛恍惚的那一瞬逃開。
而一旦身上沾了蝶粉,就會癱軟在地,動彈不得。
眼見如此,金今當機立斷,讓所有鬼麵衛不再去對付血蝶,而是都圍在魏思音身邊列陣護衛。
魏思音一手揪著顧瀾,一手捧著那放了肉身蓮的禮盒,感覺自己像個一手拎了一隻崽子的老母雞,還要隨時提防老鷹來偷她的崽子。
顧瀾看她東張西望,嘴角溢出一抹淺笑,“公主殿下不必擔憂,福安不會在這時出手偷您的肉身蓮。”
魏思音警惕地看著他,“你怎麽知道?”
顧瀾聳肩道,“我猜的。”
魏思音當即翻了個白眼,這要不是她騰不出手來,早就衝著他笑吟吟的臉給他一拳。
顧瀾的脾氣倒是好得很,被她如此明晃晃的嫌棄也不生氣,語帶笑意道:
“福安靠著肉身蓮才活到現在,而這種血蝶蠱灑出的蝶粉,剛好是肉身蓮的克星。無論是你手中盒子裏的肉身蓮沾上,還是他自己沾上,都會立刻枯萎凋零,所以他不會冒險在這個時候來搶奪,他惜命著呢。”
魏思音若有所思地對他道,“你知道的還真不少。”
黑蠱術是世上最詭秘的邪術之一,圖珈人又向來有不外傳的規矩,據說曾經有中原人想要偷學,還有黑蠱師不慎把蠱術泄露給了外族人,都被剝了皮喂給蠱蟲,死得極其慘烈。
所以關於黑蠱術的秘辛,即便是中原那些同樣走邪路的方士都不知曉,可顧瀾卻知道得這麽清楚。
一時間,她隻覺得這人身上籠罩的迷霧又重了一層。
於是她忽而問道,“你真是顧家人?”
顧瀾臉色不變,嘴角輕盈溫淡的笑意就像是烙印在臉上,柔聲道,“我倒希望我不是。”
魏思音盯著他的杏眼微微眯起,覺得他沒說實話。
但眼下這種情形,顯然不是盤問他的好時候。
而且要撬開這個男人的嘴,靠套話是沒有用的,隻有回宮之後關起門來,對他用些非常手段。
說起來,她對顧瀾還沒動過刑。
“顧瀾,我留你一條命,是因為你對我還有用。你有所隱瞞,不肯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我也可以忍耐,但若是你膽敢騙我,甚至是別有所圖,那麽……”
說到此處她頓住片刻,然後她抓著顧瀾胳膊的手指往裏一摳,透過層層衣物在他身上留下深深的淤青,“那麽,我定讓你追悔莫及。”
她雖不會什麽黑蠱術,可這世上折磨人的辦法,可不隻玩蟲子這一種。
顧瀾被她抓了這一下,眼裏竟閃爍起幽深的光芒,宛如夜間的野火。
她的一舉一動,對他做的每一件事,總是能讓他無比亢奮。
他喜歡她的驕傲,她的不屑,她的盛氣淩人,甚至是她粗暴的威脅。
這樣與眾不同的美人,卻被淩寒那個假太監占為己有,一遍遍地抱在懷裏疼愛,真是暴殄天物。
淩寒根本不懂得如何才能把她的美發揮到極致。
那種在深淵和血海裏長大的男人,滿腦子打打殺殺,哪裏知道風花雪月之中卻暗藏寒光殺機的絕美,知道那些不動聲色掩蓋在爾虞我詐的重重偽裝下,暗流洶湧彼此牽製的歡愉。
這些東西,隻有他懂。
愛情本來就是殘酷克製的美學,所謂的交付身心坦誠相待,隻是蠢貨的放縱,也隻會把彼此之間的吸引早早消耗殆盡。
可麵前明媚高貴的少女,卻一門心思都撲在那個不懂情趣的男人身上。
這讓他深深惋惜,但他相信,她早晚有一天會對淩寒生厭,到時她就會明白,誰才是真正懂她的人。
魏思音並不知顧瀾心底這些變態的念頭,她就覺得他看她的眼神,看似溫柔平靜,但眼底卻有什麽藏得極深,又讓她渾身不適的東西。
她皺眉,毫不客氣地又擰了他一下,終於看到他皺起好看的眉頭,嘴裏輕輕嘶了一聲,心裏這才暢快了一些。
一高興,她又踹了他一腳。
顧瀾無故被她踹了,卻也樂嗬嗬的,幾乎讓她懷疑,他是受虐狂。
頓時,她感覺她抓著他的那隻手都髒了。
但又不能鬆開他,怕這隻賊不溜秋的笑麵虎跑了,隻好就這麽拽著。
一邊拽,一邊低聲威脅他:
“不許笑。”
顧瀾十分無辜地問,“我笑起來不好看嗎?”
“是,醜死了,本公主不喜歡。”
這倒是昧著良心說瞎話了,因為他的皮相確實上佳又風度過人,雖然臉上還頂著上次被淩寒走出來的淤青,可仍然絲毫沒折損他的清俊疏朗。
他笑起來時,與淩寒的邪氣霸道不同,就像是春風拂麵,哪個女人看了都要芳心**漾一下。
但魏思音也是真的不為所動。
她就像一個麵對男狐狸精的女道士,他笑得越好看,她越警惕,知道他這又是在打什麽壞主意。
“公主不喜歡,那罪臣以後就不笑了。罪臣知道,您就是喜歡某人冷冰冰的樣子。”
顧瀾露出失望難過的表情,輕輕地歎息一聲。
他那可憐巴巴的樣子,讓旁邊不清楚他底細的鬼麵衛看了都有些不忍。
魏思音卻一點都不懂憐香惜玉,嗤道,“姓顧的,別跟本公主來這一套。你的心都是黑的,裝什麽可憐。”
黑心的顧瀾又歎了口氣,也不反駁。
因為人家說得對,他確實心黑,他自己也承認,而且從來不掩飾。
就在她們兩人說了這句話的功夫,阿離和烏朵靈的決戰已經分出了勝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