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寒說的方士就是當年為他弄到肉身蓮,為他續命還讓他青春常駐的邪術士。

這麽多年他一直找來無數活人給對方拿來修煉邪術,對方要的那些奇珍藥材乃至稀世珠寶,他都想盡辦法去各地尋來,如此辛苦供養著,才能將邪術士長留在門下為他所用。

可就在十天前,那名術士忽然在閉關時暴斃身亡。

他找來許多醫者驗身,確認對方是死於丹藥中毒後,親手將術士的屍身燒了。

可現在,本該不知道此人存在的淩寒,居然當著他的麵提到了這名術士。

“其實他沒死。”淩寒緩聲道。

福安厲聲道,“這不可能!我親手——”

“你親手燒死的,隻是他留下待他死的替身罷了。”

淩寒笑道,“你比誰都清楚,修煉邪術的人都是狡兔三窟,有的是人們想不到的奇詭手段讓自己活下去。他能讓你吸別人的精華續命,自然也能從你手裏給自己留一條生路。”

福安沉默了片刻後,聲音冷得可怕:

“他如今在你手裏?”

他真的很好奇,淩寒是怎麽說服那個術士的。

難道淩寒手裏有他給不了的東西?

淩寒沒有回答,隻是抬手抹了一下嘴角,擦掉溢出的鮮血。

同為武者,又是練的同一種功法,福安敏銳地察覺到,淩寒身上的內力竟然恢複了。

在福安驚怒的視線下,淩寒低聲道:

“我剛才吞下去的那枚藥丸,是他配好給我的,能在短時間內壓製毒性,把我的內力提到最高。”

但這隻能維持一個時辰。

之後,他就要付出慘烈的代價。

這代價用那個術士的話來說,隻有四個字,那就是生不如死。

更遑論他在服下這枚藥之前就已受了魏焰的暗算,內力本就十分不穩。

到時那痛苦想必來得更加狂暴,以他的意誌力,怕是也會無法忍受。

可是他不怕。

想到能殺了福安,掃清他家公主前路上最大的阻礙,即便舍了他這身血肉,他也覺得值當。

他說過要做她最鋒利的刀,為她斬盡擋路的荊棘,手刃算計她的敵人,自然是要說到做到。

“福安,你欠了這麽多命債,該到你還的時候了。”

話音落下,刀刃出鞘。

……

等到鬼麵衛趕到時,院子裏隻剩一地鮮血。

那血不是普通人的鮮紅,而是透著陰寒詭異的黑紅,看了就讓人起雞皮疙瘩。

這血究竟是從誰身上流出的,卻不得而知。

他帶人找了一圈,把所有能藏人的隱蔽處都找遍了,還是連一個人影都沒有。

於是又用秘法開始搜密室密道,忙活了半天後仍是一無所獲。

淩督公好端端一個大活人,竟就像是人間蒸發了。

也不見福安那老怪物的蹤影,可他剛才派去跟蹤的兄弟明明看到,他們兩人都往這裏去了。

這讓他回去後怎麽和公主殿下交代?

他愁得都要掉頭發了,轉悠回了魏思音身前後,支支吾吾地不知該說什麽好。

魏思音何等眼力,一看他露在青銅麵具外的眼神,就知道一定是沒找到人。

她臉色瞬間冷沉,顧瀾在一旁看著,嘴角揚起笑意。

淩寒在他眼裏那就是個礙事的狗玩意兒,現在這討人嫌的玩意兒終於丟了,他很開心。

他開心,魏思音卻焦急起來。

可不論她讓人怎麽搜,也找不到淩寒的下落,就連淩府的下人還有明鏡司的番子,都聲稱不知他的去向。

“公主殿下,卑職願以生命起誓,淩督公他絕非是故意向您隱瞞去向——”

明鏡司的副使穆闖跪在地上,急得舉手指天,要為自己督公自證清白。

魏思音看了他一會兒,語氣幽沉,“他要是想躲著本公主,倒也做得出連你也不告訴的事來。因此你也別犯傻,還拿自己的性命起誓,小心被你家詭計多端的督公坑死。”

穆闖啞口無言。

他本來是要反駁的,可心裏細細一琢磨,又覺得大長公主殿下說的很有道理。

他家督公瘋起來,真做得出這種給下屬挖坑的事來!

但他也相信,淩寒若是故意消失,絕不會棄明鏡司與公主於不顧。

那個手持利刃親自上陣,又能用手段計謀運籌帷幄的男人,他的離開一定有自己的計劃。

魏思音看著穆闖的表情,就知道他現在一定是什麽也不知道。

她心煩意亂地讓對方退下,金今附耳道:

“陸少卿求見公主。”

“表哥?”

魏思音微微蹙眉,有種預感陸承懷這時來找她不是為了什麽好事。

果然,陸承懷向她行過禮後,就低聲問道:

“公主殿下的人可找到福安和淩督公的蹤跡了?”

魏思音不動聲色,“沒有。”

陸承懷神情嚴肅地點了點頭,然後道:

“大理寺抓到了承信侯府逃亡多年的二小姐薑氏,她供出了一些事情。”

承信侯府,二小姐?

魏思音想起了雲氏和承信侯府的淵源。

真要論起親戚,那位二小姐算是她外祖的外甥女,也是她的表姨。

她外公絕非不念舊情的人,對雲氏的各路親戚都頗為關照,唯獨和承信侯府這一脈關係惡劣,就是因為當年先帝時期的奪嫡之爭。

承信侯府被抄家時,侯夫人雲氏,也就是魏思音的姑外祖母在獄中也不忘誣陷她外祖父,往他身上潑了許多髒水。

雖然陸太後出麵保下了雲氏,對外也宣稱雲氏與出嫁為婦的承信侯夫人所做勾當絕無幹係,繼續促成她父皇和母後的婚事,但魏思音也清楚,這個疙瘩一直存在於陸太後心裏。

因為雲氏的家底是太雄厚,那是真正意義上的富可敵國,而且在一百年前雲氏最如日中天時,當時的大齊皇帝又曾下手打壓過雲氏,將雲氏的一部分財產充入了國庫。

在這件事上是魏氏皇族對雲氏有失厚道,可自古以來功高蓋主或是過於壯大的氏族向來都受皇室猜忌,因為有能力撼動國之根本而被視為最大威脅,這也不可避免。

之後雖然雲氏女不斷嫁入宗室,可雲氏與皇室的間隙並不一定就煙消雲散了。

如今承信侯府的二小姐再次現身,勢必是衝著雲氏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