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綠眸眼底掀起圈圈漣漪,在晴朗的日光下,如同異域最名貴的寶石,流光溢彩,魅惑天成。
她原本過於硬朗的相貌,也仿若蒙上了一層魅色,哪裏還有方才姿容平庸的樣子?
“公主殿下在說什麽,奴家聽不懂。”
聽著少女微啞的低語,魏思音又是一嗤。
她狀若漫不經心,不知從哪兒摸出一把折扇輕輕把玩著,一副貴公子的裝扮配上她風流的姿態,活脫脫意氣風發的紈絝少年郎模樣。
無視了和鬼麵衛打成一團的覃夫人,她用調情般的口吻低聲道:
“淩督公,你不欠我一個解釋嗎?”
“少女”定定地站著,表麵平靜,內心卻跌宕起伏。
但他頂著這張異域風情的臉,就真像是和她萍水相逢的過路人一樣,神色陌生又冷淡,隻低低說道:
“要小心覃氏,她雖然不會用蠱,但會一些別的手段,是福安手下最危險的人。”
魏思音抬眸瞥他,眸光森冷,“本公主最應該小心的人,是你淩督公才對。”
一不留意,他就像條瘋狗跑得無影無蹤,丟下她一人在原地。
怪不得別人都說,馴狗就要牽好繩子,是她給了他太多自由,讓他真以為他了無牽掛。
這樣沒良心的東西,既然再被她抓到,她要把他牢牢地拴好,讓他再也無法掙脫她的掌控。
所以,她當然要小心他了。
淩寒並不知道她的心聲,站在她邊上專注地看著她,眼裏的癡迷快要化為實質,卻在她轉頭看來時又恢複一片冰冷。
魏思音忽然就笑道:
“你這雙綠眼睛還挺好看的,像是長了一層綠苔的湖麵,怎麽做到的?”
要想改變眼睛的顏色,這可是與偷天換日之術齊名的不傳之秘。
先要收集到很多罕見藥材,再配以從西域運來的珍貴顏料,然後花上幾年時間才能熬製出染色藥水,再將藥水滴在眼上,忍受著日光灼瞳的痛苦還要麵不改色,才算大功告成。
所以除非迫不得已,否則就算是他也不會用這種藥水。這次他是為了瞞過覃氏的眼睛,才裝成異族少女的樣子混在這些賣身的風月女子之中,這樣一來他才能用最自然的方式站到魏思音身邊,更好地保護她。
但這種事,魏思音沒必要知道。
淩寒扯了下嘴角,神色無辜,“奴家的眼睛是天生的,娘胎裏長出來的。”
魏思音冷笑,“都被識破了,再裝下去就沒意思了。”
淩寒朝她眨了眨眼,“公主真的誤會了。奴家雖然是明鏡司的暗探,但隻是督公派來臥底和保護您的麾下。至於他本人在哪裏,奴家也不知道。”
聞言,魏思音心裏生出幾分疑慮。
其實她也不確定,麵前的少女究竟是不是真的淩寒,她隻是在故意詐她。
“奴家還有一事不明白,為何公主要懷疑奴家是督公呢?”
淩寒捏著嗓子,故作疑惑,“奴家為了完成督公交代的任務,確實是有意接近了公主,可公主也不能因此就覺得奴家是督公吧?那萬一奴家要是覃氏派來暗殺您的,您不就吃大虧了?”
魏思音微眯起眼,嘴角笑意變濃:
“你這麽說,就更可疑了。普通的明鏡司暗探,不敢用這種語氣和本公主說話。”
這麽欠揍的語氣在,倒是很像那家夥。
淩寒用少女的聲音笑了兩聲,“公主殿下不要說笑了,奴家可沒有不尊敬您。隻是奴家是異族人,不太習慣中原的規矩,若有失禮之處,還望公主恕罪。”
他口口聲聲異族人,就是讓魏思音覺得,她的猜測錯了。
可魏思音看向他的眸光卻愈發堅定,她輕輕挑眉,抬手撚起他的下巴,把臉湊上去,在他的唇邊輕輕呼出一口氣,“你若不是淩寒,為何給我這麽熟悉的感覺?”
說著,她的右手朝下摸去。
就在快要得逞時,卻被他不動聲色地一手抓住。
“哦?姑娘不是出來賣的嗎,怎麽連讓恩客摸一把都不願意?”
魏思音貼在他耳邊,語氣十足浪**輕佻,那迷離中帶著勾引的眼神,差點把淩督公魂兒活生生勾出來,“還是說,你的羅裙之下藏著秘密?”
淩寒低笑了一下,強攥著她的手腕,把她的手抬到胸前,“公主,別胡鬧了。”
別胡鬧了?
魏思音諷刺地看著他,幹脆用另一隻手握住他的後腦勺,直接烙上一個滾燙的吻。
雙唇相撞的這一刻,淩寒的所有偽裝都化為烏有。
他猶如夜行的厲鬼,縱然能披上別人的皮囊,可當他們親密無間時,他的心跳和體溫,還有那些隻有彼此身體才熟悉的觸感,都是再高明的易容術也偽裝不了的。
魏思音說得沒錯,她太熟悉他了。
那麽多個夜晚的抵死纏綿,他們像是**的蛇獸一般交纏著彼此,一同攀上極樂……
這些無比鮮活,活色生香的記憶,留下了難以磨滅的烙印。
魏思音吻完他之後,在他猝不及防時忽然退後,然後掄圓了胳膊給了他一耳光。
淩寒被打得偏過頭去,嘴裏都滲出血腥味兒。
墨綠色的眼瞳更為幽暗莫測,他輕輕抬起頭,看著紅了眼眶的她。
這一掌打在他臉上,他心甘情願。
“淩寒,別再把我當傻子。”
魏思音咬牙切齒說完這句話,然後一把揪住他的領子,死死不肯鬆手。
淩寒自嘲地扯動嘴角,鮮血順著流下,從他的下巴滴落。
“公主,放手吧。”
聽到他的低語,魏思音的神色冷厲至極,沒有回答。
又聽他道:
“你的人,奈何不了覃氏,她還有後手。聽話。”
他這次前來是為了通過覃氏找到福安的藏身之地,也是為了護她平安。
所以他對魏思音說的這些,並不是謊言。
可魏思音聽了卻不屑地笑:
“你是不是太小看本公主了?”
就在她話音落下的這一刻,覃氏仰起頭朝天發出一聲尖嘯。
隨即,無數隻巨鳥扇動著強有力的羽翼朝院子裏飛來。
它們渾身的羽毛都是純黑色,沒有半根雜色,鳥喙鋒利修長如削鐵如泥的尖刀,還有同樣駭人的爪子。又是結伴並排而飛,這黑色暴雨的鳥群在空中時,連明朗的日光都被遮蔽。
魏思音仰頭望著這一幕,竟沒有露出半分意外之情,看熱鬧似的笑道:
“還真是盛大的場景,這位覃夫人這回可是下血本了。”
據魏思音所知,覃夫人一生都未嫁人,她本來也不姓覃,這個姓氏,是福安賜給她的。
覃,是從猛禽的禽轉換而來。
所以覃夫人最擅長的就是馴服驅使猛禽,然後用她手下這些極其凶悍的鳥類為福安掠奪殺人,造下過無數殺孽。
魏思音前世時,亂軍起兵造反攻城略地,就出現過一支猛禽軍,出沒時猶如黑雲壓境,鋪天蓋地的黑羽落下,地麵上被羽毒所傷的人們哀嚎聲一片,大齊不知多少將士都死在了禽爪下。
當時她還以為,這支猛禽軍能驅使禽類,是從北邊的異族那裏學來的本事,卻未曾想到他們真正的師傅就是覃氏這個看著不起眼的老婦人。
“本公主就等著看看,究竟是她的鳥殺人更快,還是鬼麵衛的刀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