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思音被抬到興慶宮,整個太醫院出動了大半醫者,由劉院判領頭診治她的傷勢。

文帝和陸太後圍在邊上,看到劉院判收回手後,文帝立即迫不及待地問:

“阿音她傷得如何,你們有多少把握把她治好?”

劉院判抬起袖子抹了一把額上冷汗,然後站起身躬身道,“回稟陛下,公主傷得實在太重,不僅被火藥炸出了皮外傷,還在混亂間中了冷箭上的毒心脈受損,兩者相加——”

他說著頓住片刻,在文帝急切暴躁的眼神下硬著頭皮道:

“兩者相加,恐怕,恐怕要盡人事,聽天命。”

文帝聽了臉色鐵青,沉默一會兒後驟然發怒:

“盡人事聽天命?朕命你們全力救治公主,救的活,封賞少不了,救不活,朕留著太醫院還有何用!”

眼見皇帝發怒,眾太醫都跪在地上顫顫巍巍。

魏燁趕到時,就見到這副場景。

他匆匆繞過跪了一地的人,一時情急甚至忘了先向文帝和太後行禮,走到魏思音的床邊看著昏睡不醒的少女,神色驚惶。

這可是他妹妹,與他同胎而出的骨肉。

“父皇,您不是把那個南羌來的小王子封為了聖師嗎?南羌人治病手段多,不如把他請來給妹妹看看,興許他就有什麽法子……”

魏燁的話還沒說完,跪在地上的一個老太醫就顫聲道:

“陛下,太子殿下,這萬萬不可啊!南羌的醫毒術再如何厲害,那也是不入流的旁門左道,而且用的多是陰邪奇毒的法子,讓他們插手隻會誤了公主的傷勢!”

太醫院中有不少人早就對阿離獲封聖師不滿,都覺得南羌隻是蠻夷而已,他們的醫毒術哪裏能和中原高深博大的醫道相提並論?

可偏偏那個小王子命好抱上了魏思音的大腿,這位最受皇寵的嫡公主抬舉他,還用他的方子給太後娘娘治好了頭疼的老毛病,於是他和不少同僚就隻能眼睜睜看著他風光得意招搖過市。

就連劉院判都和他成了莫逆之交,整日在太醫院裏研討醫術,他看著不滿卻又無可奈何。

但在他這樣頑固的人心中,阿離就是個隻會誤打誤撞,治些疑難雜症的赤腳大夫。

如今大長公主傷得這麽重,他們這些太醫院的人都束手無措,卻要讓這毛頭小子來治,太子殿下這不是要把自家妹妹往死裏坑嗎?

魏燁臉色難看,他看著那個反駁自己的白胡子老太醫,沉聲道:

“不請聖師過來,那你們就是有十足把握一定能讓皇妹安然無恙了?”

那白胡子老太醫瞬間住嘴。

周圍的太醫都用埋怨的眼神看他。

皇上剛才可是撂下狠話,隻要他們治不好大長公主,就要讓太醫院不複存在。

恰好太子殿下在這時提議,要把南羌小王子請來給大長公主治傷,這對他們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隻要皇上點頭了,真讓南羌小王子來主治,那治不好公主,就也不是他們的責任,怪不到太醫院頭上了。

偏偏這個死心眼的老頭要反對,這不是把禍水都往他們太醫院攬嗎?

文帝沉默了片刻,然後望著劉院判道:

“劉卿,你怎麽看?”

劉院判捋了一把濃密的胡子,神色鄭重謹慎卻沒有退縮之意,“南羌人的醫毒術雖不是正統醫學,但亦有可取之處。離小王子在此道上的造詣更是超出年齡的高深,請他前來一同為公主殿下會診,老臣沒有意見。”

說著他又望向神色各異的太醫們:

“諸位同僚大可放心,有本院判把關,絕不會讓離小王子用錯了藥誤了公主傷勢。”

他這麽說,是同意請阿離來,但卻不打算趁機把責任推脫到阿離身上。

文帝聽了很滿意,大手一揮:

“去請小王子過來。”

殿外,一名宮女趁著無人注意,偷偷繞路到假山後。

那裏早有一個內侍等著,見她來了連忙問道:

“裏麵情況如何?”

宮女朝四周張望了一下,小聲道,“不得了,聽劉院判的意思,大長公主這回恐怕真是命懸一線,他當著皇上的麵連盡人事聽天命的話都說了,惹得皇上勃然大怒。”

內侍沉下眼眸,又聽宮女說:

“太子殿下過來後,說要請那位離小王子來給公主治傷,先是有太醫反對,但劉院判卻站出來說離小王子的醫術高明,而且有他看著,不會讓離小王子反誤了公主傷勢——”

離小王子?

內侍眼睛一亮。

這宮裏誰不知道,那位獲封聖師的離小王子是魏思音的人,和她是一個鼻孔出氣。

魏思音能那麽快拿下顧氏,還有在壽宴上讓福安吃癟,殺死圖珈黑蠱師之首,靠的全都是這個離小王子那些神神鬼鬼的手段。

雖然大家背後都嚼舌根,說南羌人那些玩意兒陰邪不入流上不了台麵,但不可否認的是,所有人都因此更加不敢得罪魏思音,生怕她讓離小王子將這些手段用在他們身上。

可無論他們如何旁敲側擊地向皇上進言,皇上仍然將這個異族人留在宮中。

以至於有人懷疑,是不是魏思音讓這個阿離給皇上下了降頭。

如今他家二殿下在善居坊的計劃已經失敗,但若是能趁此機會營造出阿離用藥失敗反倒害死魏思音的假象,那被蒙蔽雙眼的皇上一定會憤怒異常,對這個南羌異類趕盡殺絕!

到時候魏思音死了,她會用巫毒術的親信也死了,淩寒不知所蹤,便再無人為太子效力,而他家二殿下也不用再擔心善居坊的事會敗,這豈不是皆大歡喜?

他嘴角上揚,露出一抹算計的精明冷笑。

這麽好的計謀,他得立刻回去知會二殿下和德妃娘娘。

不,就憑這兩位主子的頭腦,不用他說,他們一定也想到了要這麽做。

“你回去繼續盯著這些人,一有什麽風吹草動,立即來告訴我。”

叮囑了那名宮女後,他急匆匆地離開。

那名宮女卻在原地又站了會兒,隨後另一個人朝她走來。

她回過身,看到那人是滿眼光彩:

“雙燕公公。”

“嫣兒姑娘。”

雙燕看到她也是笑得溫暖。

十二歲進宮,而他進宮前與淩寒一樣,都是被福安秘密收養的孤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