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睜開時又是先前的波瀾不驚,魏思音冷聲問:

“可長樂姑母身邊的婢女聽到了你和蓮華的對話,你作何解釋?”

平康終於等到她這一句,立即毫不猶豫地答道:“是長樂姑母命那名婢女撒謊!”

“你竟然敢說長輩弄虛作假,你放肆!”

見魏思音滿臉震驚,平康壓低聲音滿臉委屈,壓低聲音道:

“姐姐,你當真以為長樂姑母是什麽好人嗎?她之前常在你麵前做出端莊守禮的樣子,處處挑剔你哪裏做的不好,好像她是多真心的為你,還說什麽她挑你的過處是因為在乎你,忠言逆耳但利於行。

可她心裏打的到底是什麽算盤?

你可知,她背著你還處處跟別人說你驕縱無禮,敗壞皇室名聲,還不止一次和那些世家命婦一起嘲諷你。明明你才是她自家晚輩,她卻踩著你抬高柳青。

她就是看不慣你,因為在她眼中,是你奪走了皇祖母對她的寵愛。還有當初她曾動過讓她兒子和你訂婚的心思,但被皇祖母拒絕了,她就因此懷恨在心。

她一直不滿你和顧沅的婚約,覺得這件事是在打她的臉,更怕別人議論她的兒子配不上你,就反過來先發製人,說是你配不上她兒子。

柳府的事,更是她居心叵測,純心是想離間你和顧世子的關係,要讓你們因此都過得不好,所以才有了她婢女的那句謊言,你可不能中了她的計!”

魏思音聽後有許久沒說話,平康就一直提心吊膽地看著她,生怕她不相信。

其實魏思音明白,平康說的大部分都是真的。

唯有最關鍵那一句,說是長樂公主那名婢女是在撒謊——

這是假的。

世上最難辨的謊言,就是其中有十分之九的真話,但剩下那十分之一是假的。

說謊者卻利用前麵的真實,來讓最後那句謊言顯得可信。

魏思音心裏明鏡似的,麵上卻是半信半疑搖擺不定,帶著幾分防備問:

“所以平康妹妹跑到舒雲宮來大鬧一場,就是為了提醒我小心長樂姑母?”

平康公主點頭又搖頭,聲淚俱下道:

“其實還有件事。長樂姑母她之前派人去了我宮中,她說若是我不給她白銀一萬兩,她就把柳府之事抖摟出去,不僅要讓皇祖母知曉,還要讓帝都的世家權貴都知道。

我一個無足輕重的人物,就算被毀了聲譽,也不過是三尺白綾吊死了事而已。但姐姐您和顧世子,若是因此成了眾人指點詬病的對象,姻緣破碎——”

她說話時的口吻是如此情真意切,仿佛當真掏心掏肺為魏思音著想,把這個嫡姐的幸福看得比自己的性命都重要。

原以為魏思音就算沒有感動,起碼給她的臉色也會好看兩分,卻聽魏思音冷笑,直截了當地問,“所以你是拿不出這一萬兩銀子,想讓我給你掏?”

平康咬著唇,扭捏了半晌才輕輕點頭。

“姐姐,我一直不受寵,也沒得過什麽像樣的賞賜,就算把禧雲宮掏空了也拿不出一萬兩啊。可我又不想你和顧世子因此壞了姻緣,所以……”

瞧,多麽善解人意的人兒。

跑來讓她當冤大頭,還要說都是為她著想,為她好。

“你確實沒什麽銀子,這我知道。”

聽到魏思音這句話,平康心裏大喜,以為這事要成了,又不由得在心裏得意,覺得她還是拿捏住了魏思音的死穴,魏思音為了顧沅別說吐出一萬兩銀子,就是要從國庫拿錢那也會毫不猶豫去做。

卻沒想到接下來,魏思音勾起唇角諷刺道:

“但你母妃在宮中那麽多年,一點積蓄都沒有?還有你舅舅,我聽說他在帝都私下也有些門路,如今生意已經做得不小了。讓他變賣一下產業,想湊齊一萬兩也不是難事吧。”

平康不敢置信地看著她,在震驚之下再也做不到掩藏自己真實的心思,心中的怨懟和憤恨都暴露在了臉上,被魏思音看得真切。

魏思音嘴角浮著輕盈的笑意,盯著平康的那雙眼眸卻帶著濃濃嘲諷,“怎麽,不肯嗎?你不是口口聲聲說不想我壞了姻緣嗎,難道在你心中,我們的姐妹之情還不值這一萬兩銀子?”

平康眼裏再次噙滿淚水,仿佛受到了不公的苛責和委屈,抽泣著道,“姐姐怎能這麽說?比起姐姐坐擁的財富,我母妃的那點貼己算得了什麽?若是為了我這點事,就讓舅父他變賣家產,我怎麽過意的去?”

魏思音笑得更加戲謔,反問道:

“我的確是比你的母妃和舅父有錢,可我的銀子,為何要拿來給你?就因為你剛才又哭又嚎,在我麵前說了幾句你是為我著想的話?你當真以為,我會蠢到大方掏出一萬兩銀子,幫你隱瞞柳府的事?”

“姐姐就算不為了我,就當隻是為了顧世子——”

又來了。

她這個庶妹每回都拿顧沅來說事,就好像顧沅是能拿來挾製她的尚方寶劍。哪怕是她們有錯在先,背著她做了對不起她的事,平康也敢恬不知恥地要挾她。

這對狗男女就像是一對吸血的飛蟲,圍著她飛個不停。

想及此,魏思音驟然收起笑意,冷聲道:

“既是為了顧世子,那你就自己去找他,讓他幫你掏這一萬兩!”

平康又是一震。

魏思音竟能如此絕情!

但她還是不死心,“我和顧世子根本就沒有任何交情,哪來的臉麵問他要這一萬兩?”

一旁的綠漪都聽不下去了,忍不住道:

“平康公主沒臉去問顧世子要錢,但卻有臉和他偷著見麵,還有臉在事情敗露後跑來求我家公主為您隱瞞此事。奴婢隻想問您是否還記得,恥字該如何寫?”

平康氣得伸手指著綠漪的臉,“你一個宮女怎配如此與本公主說話!”

話音剛落下,她的手就被魏思音狠狠打下。

“姐姐,她隻是一個奴婢,我可是你血脈相連的妹妹!”

“什麽妹妹?”魏思音看她的眼裏充滿嫌棄和憎惡,冷笑著道,“當著我的麵一口一個好姐姐,背地裏卻和我的未婚夫**的這種妹妹,我可不想要。”

平康愣在那兒,沒想到魏思音竟然連不認她這個庶妹的話都說出來了。

直到這一刻,她心裏才生出深深的懼意。

魏思音是真的變了。

再不像之前一樣心軟好騙。

這樣下去,她從魏思音身上根本撈不到任何好處。

但事到如今,她仍舊認為,顧沅是魏思音最在意的人。

所以她威脅道:

“姐姐,我以前一直以為你雖然為人囂張放縱了些,但內心卻還是重情重義,絕不是真正恃強淩弱之人。卻沒想到,你就因為這麽一點事,連自己的親妹妹都不認了。若是你如此絕情的一麵傳出去,你覺得顧世子他還會喜歡你嗎?他是君子,最討厭的就是無情的女子。”

魏思音聽了這麽荒唐的話,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得肚子都疼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