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夫人帶進來的那名婢女倒也是忠心耿耿,自己的嘴爛了還不忘扶著她,口齒不清地喊著,“不得了了,夫人吐血了,快請太醫啊!”

顧夫人卻劇烈地喘息著道,“不必請太醫,長公主既然如此不待見臣婦,那臣婦這就出宮回顧府,就算是死,也不會死在舒雲宮髒了公主的地盤。”

魏思音冷眼看著這一幕,在心裏冷笑。

不過是吐了口豆大點的血,鬧得像要死人了似的。

顧夫人自認是世家命婦何其清高,但這種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手段,卻是玩得比村婦還溜。

“不,這太醫是必須要請的,不然顧夫人回去的路上要是真就香消玉殞了,顧家人豈不是要怪罪在本公主頭上,說是本公主把您氣死的?淩寒,去請太醫來給顧夫人診脈!”

顧夫人一聽就急了,連魏思音當著她的麵喊淩寒的名字都顧不上了。

她那點毛病她自己清楚,回去吃點藥就能安然無恙,根本不是什麽大病,真要請太醫來必然會鬧得人盡皆知,魏思音這張嘴又沒個把門,萬一真把她家沅兒和平康公主的事抖摟了出去,又吵著要退婚……

那她這次進宮就是血虧!

她站直了身子,對魏思音強壓著怒火道,“長公主,臣婦沒事。”

“真沒事?”

“沒事。”

顧夫人咬牙切齒,把姿態稍稍放低了些,就自以為是低聲下氣給夠了魏思音麵子,“臣婦心裏有數,不會做讓長公主為難的事。也請長公主看在和沅兒往日的情麵上,暫且給他一個解釋的機會。他有多仰慕癡戀您,我這個當娘的都看在眼裏,您要相信他和平康公主的事一定是誤會……”

“情麵?誤會?”

魏思音哂笑著充滿諷意道,“讓我念及情麵,可他在乎這個了嗎?又得是多大的誤會,才能讓他不顧禮數放下避諱,偷著在別府的宴會上和未婚妻的庶妹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言談曖昧?顧夫人真當我是傻子嗎?”

顧夫人嘴唇震顫著說不出來話,好好一張活菩薩似的臉都漲得通紅,風度盡失。

就在她以為今日之事不能善了時,卻聽魏思音忽然改了話風:

“不過,我可以給顧氏一個機會。”

顧夫人心頭一喜,隨即就生出濃濃輕慢來。

她就知道魏思音喜歡她家沅兒,已經到了沒有原則的地步,之前種種不過是故作強硬。

就是天塌下來,魏思音也絕不會真想退婚!

所以她剛才就不該放低姿態,這是中了這小賤人的計了。

緊接著又聽魏思音說:

“不過我有個條件。”

顧夫人滿心以為,她所說的條件不過是讓顧沅今後再不許和平康公主見麵,於是笑了笑道:

“長公主放心,我回去後就對沅兒耳提麵命,他以後若是再敢和平康公主說一句話,我就對他動家法。”

說到此處猶不知足,還犯賤般補了句:

“您也是的,身為堂堂公主就為了這點小姑娘家吃醋的事,方才鬧得這般厲害,叫我以為您真動了退婚的心思,這多傷感情。”

傷感情?

真正傷感情的話還在後麵呢。

魏思音看著顧夫人的目光涼颼颼的,用十分平淡的口吻道:

“顧夫人誤會了,我說的條件不是指他和平康見不見麵,我根本不關心這個。”

顧夫人怔住,不明白她還能提什麽條件。

“我剛才說得很清楚,我不是要給顧沅機會,而是給顧氏機會。”

魏思音把顧夫人說得一愣一愣的,完全不明白她的意思。

“您給顧氏機會,不就是給他機會嗎?”顧夫人困惑地問。

魏思音卻露出莫測笑容,然後,她清脆的話語就像是震天響的佛鍾,一下下敲在顧夫人心上:

“我說了,被別的女子碰過的破爛貨不配做我的駙馬。顧沅此人,我是肯定不要了。但隻要你們願意,皇室和顧氏的姻親仍然可以締結。本公主的條件就是,顧氏換二房嫡子顧瀾坐世子之位,婚約改為我下嫁顧瀾為妻。”

顧夫人聞言眼皮一翻,這回是真被氣暈了。

魏思音看顧夫人朝後仰倒在地上,笑著道,“請太醫來吧!”

說完後,她忽而感到後背發涼。

那感覺就像在深夜之中,被蟄伏在黑暗裏的極可怕的怪物盯上。

驀然回首,她看見淩寒就那麽直勾勾地死死盯著她,深不可測的黑眸裏**開了一抹詭譎的紅。

這抹紅邪魅又暴烈,仿佛一頭困獸,叫囂著要將關守它的鐵籠撕得粉碎。

她下意識地後退半步,覺得淩寒此時將她生吞活剝的心都有。

太醫來之前,她拽著淩寒要去偏殿說話,淩寒卻猛地甩開她的手,嘴角勾起陰沉諷刺的笑意,低聲道:

“公主看人的眼光確實好。顧瀾雖出身二房,名氣也不顯,但無論是心性才學,還是手段魄力,他都遠遠強過沽名釣譽的顧沅。公主真嫁於他,便是應了那句詩——

鳳凰於飛,梧桐是依。

奴才祝二位早日結發為夫妻,從此恩愛兩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