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嫡長公主要更換駙馬的事不知從何處傳出風聲,還不到午時,已經傳得滿城皆知。
顧府大門緊閉,外麵的人來回走動,巴不得自己窺探的目光能透過那扇結實的紅木門,裏麵則是吵得天翻地覆。
內宅主院裏傳出顧夫人尖銳的聲音:
“老爺,您當真要把這門婚事拱手讓給二房?”
顧崇善背著手在屋子裏來回踱步,聞言回過頭怒聲道,“今日早朝之後,皇上特意留我下來,在禦書房向我問起了沅兒在柳府做的混賬事,我是搬出了顧氏祖宗的聲譽才糊弄過去。你可知,沅兒身為長公主的準駙馬卻和別的公主私會,這真要論起來是什麽罪?”
顧氏如今還在韜光養晦的時候,他絕不能在自家兒子有錯在先的情況下惹惱了皇上。
否則真就像他母親說的,會將顧氏多年的布局毀於一旦,亂了大局。
顧夫人淚眼朦朧,哭得肝腸寸斷道:
“我一介婦人才不管他是什麽罪,我隻知這門婚事即便要變動,也應該是長公主在咱們長房再挑一個嫡出的兒郎做夫婿,怎麽就能便宜了二房?”
顧崇善當然也希望仍舊是他的兒子與魏思音成婚。
可嘴長在魏思音臉上,她說要二房的顧瀾,他能有什麽辦法?
“你要怪就怪沅兒自作聰明,若不是他腳踏兩隻船,又偏偏在陰溝裏翻了船,被長公主抓了個正著,怎麽會有後麵這堆破事?”
顧崇善說著眸光陡然一冷,神色陰沉地望著她,“還有你。若不是你這個無知婦人,蠢到被那不孝孽子的幾句話就哄騙過去,一時衝動進宮去向長公主討要什麽說法,她怎會一怒之下捅破此事說要退婚?長房失了這門婚事,全都是你們母子的錯!”
顧夫人捂著胸口,隻覺她的心疼得厲害,像被人用繩索死死絞住。
她自打嫁進來那日起,就一直為顧崇善操持內務生兒育女,為此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熬得早早的就生了白發,可他如今卻說,這都是她的錯?
“老爺,你真沒良心!”
聽她哭喊著,顧崇善卻隻覺得不耐煩悶,轉身拂袖而去,任由她癱倒在地上大聲抽泣。
院門外,顧沅跪在地上聽著裏邊母親的哭聲,內心惶惶。
顧崇善從他身邊走出時,他抬頭向喊一聲父親,對方卻連一個眼神都沒施舍給他。
就這麽一直跪了一個多時辰,顧夫人也沒喚人請他進去。
他終是跪不住了,由含煙扶著回了自己院子。
一進去,就聽婢女小心翼翼地說,“世子爺,您去大夫人那裏時,幾位公子派人來,問您什麽時候把欠的賬還了。”
顧沅一聽臉色驟變。
他問他們借銀子也就是前兩日的事。
借的時候這些人都十分大方,說什麽就憑他們的交情,這銀子他想什麽時候還都可以。
眼下魏思音要換駙馬的消息一傳出,他們就火燎屁股似的立即派人來催他還債,這是什麽意思?
明明說出去個個都是外人眼中清朗如玉的世家公子,又虧得他把他們都當做摯友,做起事情卻這般齷齪,和那些見風使舵的世俗小人有何區別?
更讓他惱羞成怒的是,他現在還真就還不起他們的銀子!
就因為魏思音鬧著要換駙馬的事,父親氣惱之下命人收走了他房裏的貼己,說他不配支使這些銀子。
眼下雖然他手頭擠一擠,還能擠出個幾千兩,但讓他一下子還上兩萬兩那是不可能的。
“若是明日他們再派人來催,你就說我顧沅就算不做長公主的駙馬了,那也是堂堂顧氏世子,不會差他們這點銀子!”顧沅漲紅了臉一甩袖子,冷怒道,“讓他們稍安勿躁!”
婢女剛囁嚅著答應退下,又有人匆匆進來一臉慌張,“世子爺,不好了!”
顧沅厲聲道,“天又不會塌下來,慌慌張張的成何體統?!”
“世子爺,小的是從老爺身邊的長隨那裏打聽到的,說是,說是宮中剛傳出的消息,皇上有意要改封二房的瀾公子為顧氏世子!”
聞言,顧沅眼前一黑。
若不是含煙及時攙扶住他,他怕是都要癱倒在地上。
“立即去備馬,趕在關宮門之前,我要見長公主一麵!”
時至今日,他仍不肯相信魏思音是真的絕情至此,當真就要舍了他另擇夫婿。
他以為她不過是在和他賭氣。
反正隻要聖旨沒下來,他就仍然是她將來的駙馬。
他心中認定了事實如此,所以這幾日一直按捺著沒去見她,也是氣她做得太過,太不給他留麵子,不願去求她助長了她的囂張氣焰,等著她自己消氣後轉而來求他原諒她的意氣用事。
現在他都放下身段去求她了,她一定會立即心軟,再也不提換夫之事。
隻要她不換夫,那他的世子之位仍會牢固如磐石。
到了那時,這些落井下石的人就會知道自己有多愚蠢。
“可是老爺說,不許您出門……”
“沒聽清我的話?立即備馬!”
顧沅強行出府,護院沒能攔住他,便去稟報顧崇善。
顧崇善深知他是要去進宮求見魏思音,沉吟了片刻後找來一名信得過的家仆,叮囑道:
“你帶著兩名護院快馬追上世子,但不用把他攔下,就在旁邊看著他,隻有一條要切記,無論如何都不要讓他惹怒了長公主。”
雖說他也知道希望不大,但還是決心要讓顧沅試著去見長公主一麵。
若是那小子真有辦法讓長公主改了主意,那也是可喜可賀,不用白白便宜了二房。
家仆聽著卻麵露遲疑。
顧崇善知道他在顧慮什麽,沉聲道,“你是奉我之命辦事,世子若是不從,那便是抗我的命,到時你強行把他帶回,不必顧及主仆之別!”
“小的明白!”
……
宮門外,顧沅給當值的小黃門遞了銀子,讓對方去舒雲宮稟報。
眼下宮裏頭誰不知長公主要更換駙馬之事,小黃門本不想去舒雲宮討長公主的嫌,但又怕得罪了顧氏的人,隻好苦著臉去了。過了許久,顧沅在宮門外等的望眼欲穿時,他才回來朝顧沅作揖道:
“顧世子,長公主殿下說她身子不適,今日不想見客。”
顧沅臉色瞬變。
他沉下眸光,又從袖子裏拿出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