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寂白還以為她拉他出來,是為了說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沒想到居然是為了給他道謝,眼底的唏噓變了味道。

“你竟然還會說謝謝。”

“護過我,幫過我的人,我會銘記於心。可是傷我,害我的人,我也會報複回去。”夜色下,桑穆晚的眼睛亮如星空。

她說話的時候聲音明明很輕很柔,卻讓人不容忽視。

“你想做什麽,隻管做就是,實在不行,本王幫你兜底。”裴寂白從小到大,第一次用柔和的聲音和一個女子說話。

他有些不適應,話落,輕咳一聲立刻轉移話題,“本王今日過來找你,是有一件事情想請你幫忙。”

兩人對視一眼後,桑穆晚先一步下了台階,走了進步後見裴寂白沒跟上,扭頭催促,“王爺不是著急嗎?怎麽又不走了。”

攝政王府的馬車停在桑府門口,兩人出來後,一前一後上了馬車,寂靜的月色下,馬蹄聲顯得格外搶眼。

“你就不問問,本王請你去做什麽?”

“左右等下就知道了,再說,我並非急性子之人。”言下之意,她不著急知道。

裴寂白嘴角微抽,她到底是個怎樣的女子,為何與他認識的女子如此不同。

別的女子,要麽俯低做小,想為自己謀一個好的生活,要麽家境不錯,張揚跋扈,毫不顧忌旁人的眼光。

唯獨她,像個謎一樣,讓人猜不透,又想深究下去。

半個時辰後,馬車來到郊外的一處茅草屋,茅草屋外站著兩名暗衛,見裴寂白下車,立刻上前行禮,“主子。”

裴寂白下了馬車後,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在桑穆晚下馬車時伸出了手。

桑穆晚沒想過他會站在馬車旁扶他,等她跳下馬車才發現裴寂白的動作,尷尬一笑。

“下次,下次我一定等王爺來扶我。”

“哼。”

茅草屋裏放著一張床,**躺著一個人,走近之後仔細看就會發現,這個人已經死了。

“王爺想讓我驗屍?”

裴寂白帶她一個大夫來看死人,除了讓她驗屍,她想不出第二種原因。

“是。”裴寂白讓人把準備好的東西拿進來,很快暗衛拿了一個木箱子進來,然後放在床角打開,箱子裏是驗屍要用的所有工具,可看工具的刀刃,不像是新的。

“王爺又做了梁上君子?”

裴寂白瞪了她一眼,而後解釋,“時間緊迫,來不及做新的,這是本王讓人去大理寺……借仵作的。”

把人藏到這種深山老林來,明顯是不想讓人發現她的存在,如此以來,裴寂白又怎麽可能去找仵作借東西。

不過,她並沒有拆穿他。

“你想知道什麽?”

暗衛抬了桌椅板凳進來,裴寂白坐下後,輕聲開口,“此人從前是納蘭府的下人,本王的人前幾日找到他,審問出了一些納蘭家的陳年舊事。”

“本王準備再問些其他事情時,他被人殺了。”

“本王想知道,他的死因。”

桑穆晚明白他的意思後,戴上手套,用剪刀剪開死者的衣服,把傷口露出來之後,皺起眉頭,“外傷如此明顯,王爺卻還要我來驗屍,想來這應該不是他的致命傷。”

可這具屍體除了這處傷口,全身上下再找不出第二處傷口。

不是外傷所致的死因,那剩下唯一的可能性就是……

想到這個可能後,桑穆晚拿過匕首,從他的心口處取了一些血出來,隨後她端起碗放在鼻子處聞了聞味道。

沒有任何發現後,她用手指沾了一些血放到嘴巴裏,反複猜測後,黑了臉。

“紅顏醉。”

裴寂白起身來到桑穆晚跟前,拿過她手裏的碗學著她的樣子就要去品嚐獻血,桑穆晚搶先一步抓住他的手。

“你瘋了,你身體裏的毒本就沒有排幹淨,現在吃了這血,大羅神仙都救不了你。”

放下碗後,桑穆晚拿出帕子擦了擦手上的血,見裴寂白一直盯著她看,幹脆拉過他的手,幫他擦幹淨。

“這幾日我一直在看醫書,曾經看到過這種毒,紅顏醉,是西炎皇室從前拿來控製屬下的毒藥,但是因為他的毒性太過毒辣,很快就被人毀了。”

“據書上記載,上一次有人發現紅顏醉害人,已經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西炎皇室?

“那本醫書現在可還在?”裴寂白神色凝重的問道。

“等下我讓黃泉給你送去。”

“不必,本王親自送你回去。”

回去的路上,裴寂白的臉色特別不好,桑穆晚幾次想說點什麽,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回到桑家,她親自把醫書給他後,裴寂白就坐著馬車離開了。

“姑娘,不好了,三小姐沒有從你這邊拿到解藥,心生恨意,於是就把你房間的所有東西都丟出去了。”

黃泉指著地上的一片狼籍解釋,“姑娘不讓我跟他們起衝突,所以我便沒有出手。”

“你做的對,桑穆雪原本就恨我,若是你剛才出手了,她定會借此機會來折磨你。”隻是沒有了被褥,今晚要怎麽休息?

“客房的被褥呢?”

黃泉為難,“三小姐讓人把咱們院子裏所有的被褥都拿走了。”頓了頓,補充,“包括奴婢的。”

她還挺有本事。

“不是說臉疼的快要死了嗎?居然還有心情搶本小姐的被子。”桑穆晚看了一眼空****的床,轉身往外走去。

黃泉見狀,趕緊跟上,“姑娘,打架嗎?”

“本小姐對付她足夠了,你等下在邊上看著就行。”

咣當一聲,桑穆晚踹開桑穆雪房間的門,怒氣衝衝的走了進來,桑穆雪原本都睡著了,被這一聲吵醒後,坐起身就要罵人,在看清楚來人是誰後,笑了。

“大姐大半夜的不睡覺,來我這裏做什麽?”

桑穆晚沒理她,三兩步走上前,一把把她從**提溜了下去,然後給黃泉使了個眼色,黃泉會意,立馬抱著她的被子,丟在了門外。

子時左右外麵下起了雨,雖然不大,可地麵已經濕了,眼下黃泉把被子丟在地上,哪裏還能再要?

下人聽到動靜,跑來就看到這一幕,他們倒是想去找夫人告狀,可是看到黃泉的警告後,一個個又回了房間。

“桑穆雪,我又沒有告訴過你,別找我麻煩,可是你的耳朵似乎不是很好,聽不到。”

“你以為,你毀了我的被子,我今晚就沒被子蓋了?”

桑穆雪得意的說道,“本小姐讓人把你院子裏所有的被褥都毀了,你拿什麽去蓋?”

就在桑穆雪得意不已時,黃泉抱著一床嶄新的被褥出現在了他們麵前。

“姑娘,奴婢先把東西送回去,你一個人在這裏沒問題吧。”

“放心,她不是本小姐的對手。”

黃泉離開後,桑穆雪抓狂的反抗,可是她那裏是桑穆晚的對手,折騰了半天,整個人都筋疲力盡了,也沒有脫離了桑穆晚的控製。

麵巾滑落後,她惡狠狠的看著桑穆晚,“有本事你就殺了我,否則我一定會把今晚的賬討回來的。”

事到如今還不知道悔改,這個人真是沒救了。

“桑穆雪,你為什麽這麽恨我?捫心自問,從小到大都是你在欺負我,我似乎也沒有從你這裏贏過幾次。”

“說起恨,應該是我恨你才是。”

桑穆晚扯著桑穆雪坐下,其實這個問題原主也很想知道,隻是她沒有機會了。

桑穆雪想到什麽,眼底的恨意更深了,“為什麽?你難道不知道嗎?我們都是桑家的女兒,為什麽我娘就身份低賤。”

“你卻生來眾星捧月,還有高家那些人時時想著你。”

“從小到大,你什麽都不用做,就能得到旁人的誇讚,我呢,我要很努力,很努力,也得不到一句誇讚。”

“你知道被人在背後議論說我母親隻是一個農戶的時候,我是什麽感受嗎?”

“我的母親是誰,這是我能左右的事情嗎?為什麽他們要這麽議論我。”

“還有你,你明明都自輕自賤,毀了你自己了,你為什麽還要回來,你知不知道,從出生到現在,隻有你去別院這幾年是我最開心的日子。”

“我本以為,你回不來了,可是我還是低估了你。”

“你不僅回來了,還再一次成了我的噩夢。你說,你讓我憑什麽不恨你。”

嫉妒果然能讓人眼瞎,原主那悲慘的前二十年,有什麽好被人嫉妒的,居然能讓桑穆雪耿耿於懷到現在。

不過想起徐翠翠那福嫉妒嘴臉,桑穆晚似乎也能理解了。

上梁不正下梁如何能正?

“這個院子的被褥也被我丟到雨地了,如果你不想讓桑成知道你今晚做的事情,你就在這裏坐到天亮吧。”

桑穆晚起身準備離開。

桑穆雪看著她消瘦的背影,突然心裏十分不是滋味,“桑穆晚,你最好今晚別放過我,否則我一定不會讓你好過的。”

“我會讓人把你抓了,抽你的筋,拔了你的皮,把你做成幹屍。”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