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秦蘇蘇一直沒有出聲,盛怒的喬茶茶,也逐漸平靜下來。
她抬手快速的抹幹,臉頰上的淚珠,滿不在意撇了眼他們:“你們先看看三爺吧,至於後續的事,我過會兒再跟你們講。”
江澈點點頭,放在秦蘇蘇胳膊處的大手,微微緊了緊,輕聲朝著秦蘇蘇道:“我們先進去吧。”
秦蘇蘇神情木然,平時靈動的杏眸裏,光芒不再,如同一潭死湖,平靜的泛不起任何光。
江澈幾不可聞的歎了口氣,半拉著秦蘇蘇,進到霍庭風的房間。
霍庭風已經睡下了,冷峻蒼白的容顏上,白淨的額頭前,幾根被汗水沾濕的發絲,格外明顯,湛黑如玄。
長眉下的雙眸輕闔著,纖長而分明的黑睫,如同沾了水的黑鴉羽毛,黑清分明。
與他蒼白病態的臉頰,形成鮮明的對比,莫名刺中秦蘇蘇的內心,讓她眼眶一熱,險些直接落下淚來。
腦海裏尤記得,那日在花園裏打電話,三爺從輪椅上站起來,緊緊抱住自己的畫麵。
那時,他們都以為,三爺終於可以痊愈,終於可以下地走路了。
站在她身後的江澈,沒有怎麽說話,他心裏也不好受,自然知道秦蘇蘇心裏,也是百倍千倍的心疼霍庭風。
但是後麵進來的喬茶茶,卻直接走過來,一把掀開綿軟的被單,露出一雙褲腿卷起的雙腿來。
那雙腿天生的冷白皮,腿形修長而不失男性的勁力,小腿肚線條都像精心設計過後的般,毫無缺陷。
毫不誇張的說,光是這雙腿,都足以成為,很多人垂涎的美夢。
可大煞風景的是,這雙本該無暇的雙腿之上,特別是膝蓋這塊,隻要留心細看,就能看到,布滿了密密集集的針孔,有的針孔還有重複的,連緣泛紅,有的甚至還有血跡在邊上,尚且猩紅刺目。
秦蘇蘇忽然心口堵得難受無比,仿佛呼吸道被什麽東西,瞬間堵死,整根氣管裏,就沒有空氣能流動,喉嚨中間,深深的吸下去一個大洞。
然後終於吸上一口冷空氣進去,卻像是含了冰碴,冷至她的百骨五骸。
眼眶瞬間就變得猩紅,瑩瑩的淚水在眼眶中,蓄成一朵水蓮,卻遲遲未落。
“看到了嗎?”喬茶茶走過來,站在她的身後,輕聲輕語的道,卻似含著千萬根綿針,針針刺進她的心頭。
“這雙腿本來不出新春,就可以下地走路了,你的三爺,他再也不用坐輪椅。”
“可是因為你的疏忽,他飽受了多少折磨?”
一邊的江澈,把霍庭風的被單拉上,將他的雙腿蓋起來。
轉頭看去雙眼通紅的秦蘇蘇,喉頭發緊,也說不出什麽話來,轉而看去喬茶茶,她也是眼眶含淚,眸底盡是對霍庭風膝蓋的惋惜。
“算了,讓三爺好好休息吧。”江澈輕聲道,讓喬茶茶不要再說了。
喬茶茶冷嘲的勾唇一笑,眼角帶著幾分譏諷的冷笑,與平常的她,判若兩人。
“因為針灸的位置,會很疼,所以我給他打得麻藥,劑量很多,現在不管我們說什麽,他都不會醒來。”
聞言,江澈眉頭輕攏,下意識的看了眼霍庭風,隻見他在**,睡得平靜,呼吸卻還是有些不均勻。
“三爺的身體,麻藥不能打太多劑量的。”
“那要讓他生生忍受,喝了冷藥後的痛苦折磨,生生感受被針,紮入骨髓的痛嗎?”
喬茶茶幾乎秒接他的話,泛紅的眼睛裏,迸出極端的輕光:“三爺也是人啊,他也是活生生的人,長年雙腿不能走路,他本來就夠痛苦了,現在這樣種痛,能減少些,為什麽要讓他受著?”
這幾句話,句句說到秦蘇蘇的心頭,讓她心口疼得厲害,仿佛被利刃捅了個對穿,寒風在傷口不停的穿梭著,鮮血淋漓。
是啊,三爺也是人,他也是活生生的人,他也知道痛,隻是他從來不說。
如果不是因為自己,也許他的腿早就痊愈,也許他早就,跟正常人一樣。
這種鑽心的自責,上次出現的時候,還是因為婆婆的死。
她本來以為這一身,再也不會出現,這種心痛。
卻沒想過,還是沒有躲過。
江澈知道喬茶茶,現在心情難過,情緒有些上頭。
伸手拉著她往一邊的沙發坐去,動作輕柔,開口說話時,溫潤的聲線,很輕。
“好,麻藥的事我們不提了,我們提正事。”
話落間,他跟喬茶茶,都已經坐在沙發上,隻有秦蘇蘇還呆呆的,站在霍庭風的床榻邊上。
“過幾天我讓人安排,幾位國內知名的中醫師父,都來霍家,商討一下三爺的腿,你看怎麽樣?”
因為喬茶茶這半年來,對霍庭風的雙腿,上心程度,幾乎無人能及,而且她在中醫領域上,的確算是個天才。
所以現在江澈,對她很是客氣,一部分是因為,他自己不擅長中醫領域,另一部分是,他也對她有些敬意。
聞言,喬茶茶垂下眼簾,又把眼鏡重新戴上,再次抬眸看去江澈時。
眼眶的紅意逐漸退散,眸光明亮,透著幾分溫良。
好像原本的喬茶茶,又回來了。
開口說話的聲音,也變得溫順很多,和和雅雅的:“可以,我也聯係了我師父,讓他來一趟霍家山莊,畢竟三爺的腿,是很嚴重。”
她知道,如果不依江澈的意思,請幾位師父來,沒人能對三爺的腿放心。
“嗯好,你師父能來最好。”江澈讚同的點點頭。
自打上次國外疫情之後,喬茶茶師父——沈青,借著中醫療法,順勢打響了中醫的名氣,在國內算是赫赫有名。
“那現在,我們先出去吧,讓蘇蘇跟三爺,單獨相處會兒。”江澈雙手支著膝蓋,緩緩站起來,目光擔憂的,掃了眼**的霍庭風,以及站在邊上的秦蘇蘇。
聞言,坐在沙發上的喬茶茶,抬手推了推眼鏡,默不作聲的站起來,跟著他走了出來。
江澈臨走出去之前,又交待了句:“蘇蘇,等下記得出來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