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市精神病院的高樓樓頂。

陰雲滾滾,涼風陣陣。

一道刺眼的閃電劃破天際,遠處隨即傳來轟隆的雷聲。

青嵐靜靜地站在樓頂最邊緣,俯瞰著樓下火柴盒般大小的車輛和行人。

風將她那及地的黑發吹得飛起,露出那張甜美靜謐的麵龐。

“小白,小黑,姐姐下輩子再帶你們去看盡世間美景......”

青嵐輕聲說著,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跟誰說話,可這裏隻有她一人。

她是三重人格,打記事起識海中就一直住著另外兩個人。

這兩個人長得一般模樣,英姿挺拔,俊朗不凡,隻是一人穿白衣,一人穿黑衣。

青嵐便稱呼他們為小白和小黑。

他們就像寄居在青嵐身體裏的另外兩個靈魂,並不會與她爭搶身體的控製權。

青嵐則把他們當做最好的朋友,與他們說話、談心。

但這一切在旁人眼中卻是不正常的,從小她就被父母圈養起來,八歲時便被送到了這家精神病院,一住就是十二年。

她向往書中描寫的各種美好,想要走出這個牢籠去親眼看一看。

但這一世終究是不可能了。

也許下一世,她可以做一隻自由翱翔的小鳥,無拘無束,可以飛到任何想去的地方。

她也不明白一個精神病院為何會是一座二十層的高樓,但這個高度她喜歡。

伴著隆隆的雷聲,青嵐閉上眼睛,展開雙臂,深吸一口氣,慢慢向前倒去。

身體在快速地墜落。

半空中的青嵐感覺自己真的變成了一隻小鳥,沒有死亡的恐懼,隻有無盡的暢快和恣意。

一道驚雷在青嵐身邊炸響,豆大的雨點傾盆而下,迅速將大地染成了深灰色。

......

蒼炎大陸,玄清宗。

天色將暗,一縷縷白色挽聯在微風中輕輕飄**。

略顯昏暗的廳堂裏,宗門眾人圍著一具棺槨,神情肅穆。

棺槨內,一個女孩靜靜地躺在裏麵。

那女孩五官精致,清秀可人,修長而柔和的眉毛下雙眼緊閉,眼瞼上的睫毛微微上翹,若是那雙大眼睛可以睜開,定是明眸善睞,靈氣逼人。

此時的她雙手相搭在胸前,神態恬靜安詳,仿佛睡著了一般,如瀑般的黑發鋪於身下,一直延伸至腳底。

“真沒想到,青嵐師姐就這麽去了,她可是上清真人的嫡傳弟子,是我們宗門最有希望飛升上神的人啊......”

“青嵐師姐是天靈聖體,還身負罕見的清濁靈體,當真是天妒英才啊......”

“聽說昨日神魔大戰,青嵐師姐是在炎陽神君和永冥魔尊鬥法至最後一擊時,突然衝至兩人中間,硬生生挨了這世上最強兩人的最強兩擊......”

“為何會如此啊?”

“定是受了那魔域離洛的蠱惑,聽說青嵐師姐此前與那離洛關係不清不楚的,連掌門都親自過問了。”

眾人一陣唏噓,稍加祭拜後便各自散去。

偌大的靈堂裏空空****,隻有火苗微顫的蠟燭和未燒完的紙錢。

夜半時分,原本皎潔的月亮被突如其來的烏雲壓住,白色的挽聯被疾風吹得四散飄去,越來越強烈的壓抑感預示著,一場暴風雨即將到來。

靈堂的大門早已被風吹開,棺槨外燭火盡滅,紙錢飛散,淩亂不堪。

突然,一道驚雷在屋外炸響,竟震得屋頂有些許灰塵掉落。

說來也怪,隻這一聲驚雷之後,烏雲很快散去,風勢也漸歇,看似狂暴的一場暴風雨就這麽過去了。

棺槨內的青嵐緩緩睜開眼睛,她坐起身來,茫然地看著眼前這黑漆漆的房間。

若不是看到屋外的月色,她還以為自己是在陰曹地府。

“我還沒死?這是哪裏?看著不像火葬場啊......”

借著月光,她小心翼翼地從棺槨裏向外爬去,卻正好對上前來查看的宗門弟子。

可憐那宗門弟子隻是見剛才的風刮得厲害,想來查看靈堂是否安好。

不成想一進門就讓他看到了毛骨悚然的一幕。

“詐...詐...詐屍了!”

一聲摻雜了無盡恐懼的厲喊響徹玄清宗。

“這位小哥哥,請問這是哪裏啊?喂,你別跑啊,我還沒......”

青嵐本想向那宗門弟子打聽一二,可那弟子嚇得轉身就逃,慌不擇路之下竟一頭撞到了門外的柱子上,直接昏了過去。

青嵐哭笑不得地走到門外,看著外麵完全陌生的環境,以及那昏死過去的宗門弟子的裝扮,登時傻了眼。

她確定自己沒死,可這又是哪裏?難不成穿越到了古代?

慌亂無措之際,她突然想起了小白和小黑,略一感知之下,驚喜地發現他們也都還在。

隻是,他們的樣子似乎有些奇怪。雖然容貌沒變,但他們的外觀和氣質都與以往大不相同。

小白雖還是一身白,但卻身著仙氣飄飄的白衣華服,渾身散發著神聖不凡的金色光輝。

如雪般飄逸的白發,將原本輪廓分明、風姿俊朗的麵龐,襯托得多了幾分端莊和威嚴。

小黑雖還是一身黑,但卻穿著肩有骨刺的霸氣黑衣,周身還縈繞著淡淡黑氣。

明明與小白長著一般無二的臉,但那陰鬱的神情、略顯蒼白的膚色和充滿戾氣的雙眼,讓他看起來渾身上下充滿了危險和邪惡的氣息。

二人分坐識海兩側,氣氛似乎不太融洽。

青嵐十分納悶,徑直問道:“小白,小黑,你們怎麽變樣了?”

以往與青嵐對話,小白和小黑的聲音都隻會出現在青嵐的腦海裏,旁人不會聽到。

別人隻會看到青嵐一個人對著空氣有說有笑,所以她才會被當做精神病患者。

可這一次,一個磁性十足又略顯虛弱的聲音突然在空氣中響起。

“青嵐姑娘,吾乃神域之主炎陽神君,另一位是魔域之主永冥魔尊。”

青嵐下意識地環顧四周,除了那個昏迷不醒的宗門弟子,根本沒見其他人啊。

而且這聲音...似乎是從她體內傳出來的。

“這是...什麽情況?”青嵐的大腦有些宕機,“你們不是小白和小黑嗎?”

他們的長相明明沒有變,怎麽就突然變成什麽神君和魔尊了?

“小小仙者,竟然敢這麽稱呼本尊,你是不想活了嗎?”

識海裏的永冥魔尊渾身黑氣更盛,聲音裏更是透著狠厲。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們兩個誰來給我解釋一下?”

永冥魔尊不友好的語氣,加之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使得青嵐也有幾分煩躁,她隻想知道,她的小白和小黑去哪了?

炎陽神君的聲音再次響起:“青嵐姑娘不必理會他,還是讓本君來說明下原委吧。”

青嵐這才知道,這個世界剛剛發生了一場激烈的神魔大戰。

而這具身體的原主,玄清宗的青嵐仙子,不知為何竟然會在炎陽神君與永冥魔尊激戰至最後一擊時,突然闖入他們二人中間,致使他們的功法同時施展到了她的身上。

大概由於青嵐同時身負天靈聖體和清濁靈體的緣故,炎陽神君和永冥魔尊二人那一擊的威力透過青嵐的身體,竟都被放大了三倍。

他們躲避不及,最後都落了個身死神滅的下場,隻殘留了一縷元神附著在青嵐身上。

青嵐聽得目瞪口呆,但也很快發現了問題。

“照你這麽說,我早該死得連個渣都不剩了,怎麽還會好好地站在這裏?”

“本君探得有一股精純之力護住了你的心脈,這才保你未死。”炎陽神君的聲音再次響起,“隻是本君現在神力微弱,辨別不出那股力量的端倪。”

炎陽神君用帶著商量的語氣接著說道:

“眼下我們需要先在姑娘的身體裏恢複些元氣。待時機成熟後,希望姑娘能去尋找我們在大戰中散落的碧月秋光掃魔劍和羿神尺。”

“這兩樣法器上有能夠幫我們快速恢複元神的力量,得到法器後,我們便有能力讓元神自行歸位了。”

永冥魔尊冰冷的聲音突然響起,語氣中盡是威脅的意味:

“小姑娘,你最好乖乖聽話。我們的元神雖然依托你而活,但你若不乖,本尊隨時可以自爆元神,到時候你也別想活!”

“你這清濁靈體拘得本尊難受得很,若你不想活了,本尊正好成全你,咱們一起解脫!”

青嵐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這魔尊說起話來怎麽總是這麽咄咄逼人,相比之下還是那個神君好相處些。

不過,她也總算搞明白了自己如今的處境。

現在擺在她麵前的隻有兩條路,要麽幫助這一神一魔恢複元神,要麽大家同歸於盡。

青嵐輕歎了口氣,傷心於陪伴了自己二十年的兩個好友沒有與自己一起重生。

如今,溫柔體貼的小白變成了清冷孤傲的神君,幽默風趣的小黑變成了狠厲暴虐的魔尊。

可是她還活著啊!

她抬頭看向夜空,月光皎皎,星河燦燦,這一世的夜色似乎比上一世好看多了。

她甜甜一笑,既然上天讓她重獲新生,那她便應該好好活著,好好感受這個世間的自由和美好。

不過,現在的小黑似乎有些不乖,她轉過身來,對著空氣鄭重說道:

“我願意幫助你們,但你們也要乖一些,尤其是你小黑,跟人家小白多學著點,有求於人就要客氣一些,像你這樣板著臉頤指氣使的,會嚴重影響我的心情。”

“我的心情不好,身體便恢複得不好,便遲遲不能出去為你尋找法器,那你便得一直被拘在我這具讓你不舒服的身體裏,是這個道理吧?”

“你...”

永冥魔尊一時語塞,還從沒有人敢這樣對他說話,他那原本蒼白的麵色都被氣得泛起紅暈。

但更讓他無法理解的是,也不知是不是受青嵐那清濁靈體的影響,如今他這縷元神寄人籬下,竟會下意識地認同青嵐的話。

炎陽神君嘴角不著痕跡地勾起一抹笑,他還從未見過永冥魔尊如此吃癟的樣子,這個口齒伶俐的小姑娘,著實有趣得很。

青嵐也不跟他們客氣,隻當他們還是原來的小白和小黑。

“自我介紹一下,我叫青嵐,你們可以叫我小青或者小嵐,以後我就繼續叫你們小白和小黑了。”

炎陽神君點頭笑道:“青嵐姑娘蕙質蘭心,那我便稱呼你為小嵐吧。”

永冥魔尊不滿地翻了個白眼,小黑這個名字與他的氣質實在不配,但如今寄人籬下,確實也沒什麽討價還價的資本。

“我看你瘦得像根青菜,那我就叫你小青吧。”

青嵐滿意地一拍手,高興地說道:

“好!那我們...相處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