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九眼睜睜看著軒轅澈皮膚上冒出一粒粒的小紅點,可他卻還沒有停手的意思,不禁眉目一沉,攔住他:“夠了,別吃了。”

“你在擔心孤?”

軒轅澈少見的露出笑意,目光玩味的落在她身上,仿佛吃不吃對他影響都不大。

朱九話音一哽,淡淡收了他的碗筷:“奴才隻是承擔不起天子之死的罪責,望陛下饒奴才一命。”

他眼睛都腫起來了,再吃下去,恐怕喉嚨腫起來非得喪命不可。

再者,今日不過是作弄他一下罷了,他倒也跟她一塊兒胡鬧?

她正欲收了飯菜,但彎腰時氣息不順,終究是沒忍住咳嗽兩聲,麵色依舊有些蒼白。

這是……

他打她的那一掌?

在朱雀門下,二人過招無數,起初朱九還能應付,但越到後麵就越不是軒轅澈的對手。

為了逼退她,他狠狠打了她一掌,如今,她該有內傷在身才是。

眼神暗了暗,軒轅澈收回目光,似是沒發現她身體異常,反而漫不經心道:“拓跋姑娘這是要去哪兒?孤今日召你侍寢。”

朱九頭也不回,這小子要是真有讓她侍寢的心,恐怕直接就纏上來了,但現在都沒什麽動靜,可見隻是嚇唬她而已。

“陛下還是早些回去看看皮膚吧,若不然,這紅疹子可沒辦法消退。”

看似關心的話,聽起來卻無情至極,軒轅澈眉頭緊蹙,頓時從椅子上站起身跟上去:“你在趕孤走?”

說罷,像是小孩發脾氣般,不滿的瞪著她:“這是孤的王宮!孤為什麽住不得這裏?”

若換成以往,他怎會像現在這樣好說話?早就教訓朱九一番而後施施然離去了。

這可是天子聖寵,多少人盼都盼不來的,整個後宮也隻有朱九對他像對待洪水猛獸一般避之不及。

挫敗的同時他又有一絲理所應當,仿佛這樣的朱九才是他認識的朱九。

但朱九並不知道軒轅澈心中所想,瞥見他跟上來,眼裏劃過一抹不耐煩後,淡淡轉身直視他:“陛下,奴才名不正言不順,憑什麽為陛下侍寢?奴才還想多活兩日,陛下若想明日收到參奴才一本妖言惑眾的奏折,便盡管留下來吧。”

能被一個侍女蠱惑的天子,傳出去便會動搖民心。

這樣的天子能是什麽明君,能帶領他們走向正途嗎?

軒轅澈本就得位不正,是從男寵之位廝殺到帝王之位的,一個在乎權位的男子自然不會被兒女情長所困。

軒轅澈意外的抬眸看了她眼,語氣不明的對她說道:“沒想到孤此前那樣折磨你,你還能處處為孤考慮,既然如此,那孤就讓你名正言順的侍寢。”

這番話說完他甩袖離去,朱九都來不及試探他一番,隻能狐疑的看了他眼,暫時將此事拋之腦後。

隨著軒轅澈離去,宮殿內安靜下來,她也為不用侍寢之事大鬆一口氣。

隨後對外喚道:“彩月,進來。”

彩月果然在附近盯著她,不消片刻,從門內進入,恭敬對她行禮:“姑娘,奴才在。”

朱九擦擦嘴,似是朋友間聊天般淡淡問道:“朱墨和朱琴被關押在何處?要麽你帶我去見他們,要麽你替我放了他們。”

彩月怔愣一瞬,似乎沒想到拓拔野竟這般明目張膽的說出她的目的,略微猶豫片刻,垂眸道:“陛下不讓奴才插手此事。”

但沒說不讓她把朱墨和朱琴的下落告訴朱九,朱九本以為要對她威逼利誘一番,或許她才肯說出真相,但沒想到對方竟連一點反抗都沒有就開口:“此二人被關押在寒牢內,姑娘就當奴才什麽都沒說,您什麽都沒聽過。”

說罷,不等朱九打發彩月便自行退下,好像一直在偏房守夜從沒來過。

消息雖來的有些過於容易,但寒牢麽……這跟朱九的猜想倒是有些八九不離十。

她趁夜一路抹黑去了寒牢,卻沒注意到原本被她避開的小宮女似乎有所感應般回頭看了她一眼。

待見到她熟悉的身影後,秀珠大吃一驚,不禁握緊燈籠悄悄跟上去:這深更半夜,拓拔野剛在朱雀門被陛下教訓過,此刻不安分守己的呆在長樂殿,突然溜出來做什麽?

罷了,跟上去看看!

拓拔野實在身影太快,姿態輕盈,不一會兒就沒了蹤影,饒是秀珠左右張望也沒看見她人。

仔細看了看,確認周圍就是寒牢後,秀珠才屏住呼吸匆匆回了長亭殿將此事稟予冷清岫聽。

待聽完朱九深更半夜去寒牢的事,冷清岫在燭光下若有所思,靜默片刻,忽然換了身輕便的裝束,對秀珠道:“走,我們也去寒牢。”

秀珠不解,疑惑道:“主子,那寒牢可不是一般人能去的地方,關押著無數朝廷欽犯,萬一陛下因此忌諱上咱們,您惹禍上身怎麽辦?”

冷清岫雙眸微眯:“我不去才是惹禍上身,你以為那拓拔野平白無故去寒牢幹什麽?必定是寒牢內有朱墨和朱琴!”

主子不愧是主子,腦子就是比她好用。

秀珠暗惱自己方才跟蹤拓拔野的時候怎麽沒想到這一茬兒,但也很快跟隨冷清岫,主仆二人趁夜前往寒牢。

寒牢附近的把守都被朱九調開,冷清岫二人偽裝成送飯的宮女順利潛入其中。

牢內陰氣森森,到處都是身受重刑的囚徒,模樣血腥,有的爛肉都翻出來了,招來一堆蒼蠅,駭人至極。

秀珠越往裏走越是不敢看下去,瑟瑟發抖的躲在冷清岫身後:“主子,咱們……咱們是不是來錯地方了?朱墨和朱琴真會被關在這裏麵嗎?咱們為什麽一定要救他們啊……”

冷清岫眼裏閃過一抹不耐,語氣冷了些:“朱墨朱琴既是朱九將軍的兄長,我自然要出手相救,此次他們也是因我入獄,我若放任不管跟畜生有什麽兩樣?”

話雖如此,但她餘光已看向身後悄然靠近之人。

果然,聽見她這番話後,那人自陰影中走出,正是朱九。

“冷姑娘。”

朱九想看看這跟來的兩個宮女到底是誰的人,直到聽見她們說話,才知原來是同樣放不下朱墨和朱琴的冷清岫和她不約而同來寒牢救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