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便利店,江徽動作迅速,擰開了瓶蓋猛灌幾口水,兩隻手抓著垃圾桶,不停地幹嘔,像是要把胃掏空了一樣。
她低頭斂眸,清楚地看到手指還在不可抑製地輕顫,她強行按壓住,卻變本加厲。
這是屬於身體的本能反應,並非江徽自己的意識。
重新見到她們,身體接收到信息,被喚起了那些曾經刻進骨子裏的陰影。
她吐完,拖著身體坐在了旁邊的長椅上,江徽彎腰看著地麵,下一秒,視線範圍內闖進一雙白色運動鞋。
她緩緩抬起頭,仰望來人。
“還好嗎?”
白庭已經換上了球服,為避免引人注目,他穿了一件外套,見來人是他,江徽呼出了一口氣,緊繃的弦也跟著鬆弛下來。
“你怎麽來了?”
她問道。
白庭坐在了她身邊的另外一個椅子上,兩人隔開了一個空位置。
“出來買個藥。”
“隊裏應該有備。”
白庭笑了笑,沒作什麽解釋。
他喝了一口水,一點一點咽了下去,話題慢慢引出口。
“剛剛那些人,你認識?”
江徽扭頭,看了他一眼。
他竟然都看到了。
“嗯,舊識。”
她回答的簡單明了,這不是她的事情,江徽不好過多說什麽。
“她們怕你。”
“你手上有她們的把柄?”
就這一點,白庭弄不明白,那行人明顯是有備而來,他本想作為同學上前替她解圍,可她一點兒也不退縮,壓根就不需要旁人插手。
因此,白庭選擇靜觀其變。
誰知道,她們幾個落荒而逃。
“那是她們罪有應得。”
她風輕雲淡地提點了一句。
好在,莊閑雲有一個好父親,她一個電話打過去就嚇得她們屁滾尿流。
凡是做過的事情,必然會留下蛛絲馬跡。
她們的出現,代替莊閑雲記起來了那些屈辱不堪的過往,既然她們偏偏要往槍口上撞,那她也不會客氣。
如果莊重石知道了過去他的女兒在學校遭受了怎樣非人的虐待,作為一個十分寵愛女兒的父親,他會怎樣處置呢?
她就是利用了這一點而已。
江徽站起了身,對他說:“你該回去了,比賽就要開始了。”
“莊閑雲。”
在她轉身的那一刻,白庭叫住了她。
突然在這時,他哽住了喉口,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頓了頓,他才說道。
“慕野鶴會知道的。”
江徽明白他這句話的含義,不隻是方才的場麵。
“那就別讓他知道。”
少女回眸,眼中光亮如同微弱燭火,一點點熄滅,漸漸沉寂下去,就像她的生命力日益走向衰竭。
她眼眸清澈幹淨,柔和中透著堅定,甚至帶著決絕,他忽地覺得她似乎距離他們很遙遠,遠到時間再久都無法觸及。
“白庭,我以朋友的身份請求你,替我保守秘密,好嗎?”
不管知道了多少,關於她的一切,她都請求他保守。
回到比賽現場,江徽俯身低頭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另外兩個女孩已經回來了,她坐好後遞給她們水。
她們愣了愣,挖冰淇淋的勺子停留在半空,尷尬地笑了笑。
“不好意思啊,莊同學,我們已經買水啦。”
說完,空氣似乎有一瞬間凝固住,江徽抿唇,悻悻地收回了那兩瓶水。
“沒關係,待會兒他們下場了,給他們也行。”
她們重重的點頭,之後再也沒什麽話題可聊。
比賽正式開始,前幾場是其他學校在比,她們幾個有說有笑,相處得十分融洽,唯獨她一個人,與她們格格不入。
其實,江徽和莊閑雲是有共通點的。
她們倆都不擅長社交。
在她們的內心同樣有一堵厚厚的圍牆,將別人隔絕在外麵,或許她們也想變得和大家一樣,身邊擁有很多很多的歡聲笑語。
但她們都做不到。
終於輪到他們學校上場了,前麵幾場都淘汰了比分最少的,一番一番比較下來,留下的是較為強勢的。
江徽一下子精準地定位到了慕野鶴,而他們像是互相有感應一般,一轉頭就見到了她。
他對她投過去一個撫慰性的笑容,那顆緊張躁動的心奇跡般的瞬間被撫平。
短暫的熱身運動過去,主持人宣布對陣情況後,裁判員一個響亮的哨聲,比賽開始,江徽在觀眾席上,目光一直追隨慕野鶴,她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我去,慕野鶴實力很強啊,打得對方落花流水。”
現場十分激烈,江徽旁邊的女孩痛快喊道。
“是啊,他是不是以前練過啊?感覺他很得心應手。”
聽到這個,江徽由衷地感到開心,但內心還是不上不下,為他擔憂。
第一場比賽結束,中途休息十分鍾。
趁此機會,江徽貓著頭,溜下了觀眾席,一路小跑到衛生間,她打開水龍頭,水流嘩嘩往下,她接了一瓢水,撲在了臉上,心撲通撲通跳。
她下意識往身上摸了摸,卻發現急救藥忘在了書包裏,眼前突然伸出來一隻瓷白的手臂,手裏還捏著一小瓶急救藥。
江徽認出來了,那是她的藥。
她抬起頭,那人正微笑著麵對她。
“同學,重要物品還是隨身攜帶比較穩妥。”
徐圖之拄著拐杖,穿得很正式。
她輕蹙眉頭,疑惑的是他怎麽會出現在這兒?
江徽勾唇淺笑。
“隨便翻人東西就很穩妥嗎?”
徐圖之不疾不徐地笑了笑,對於她毫不客氣的語氣,他反而更加柔軟。
“看清楚點,特意為你準備的。”
仔細一看,這是全新的藥瓶,真的不是她的。
“死了都不需要。”
江徽抬手,打掉了藥瓶,藥瓶一路滾落到了牆角,然後在原地上轉了幾圈,徹底停下。
徐圖之一點兒也不惱怒,他好整以暇地收回手,放在了褲兜裏,他唇瓣一張一合,輕聲吐露。
“雲雲,我們好不容易見一次麵,你確定要這樣對我嗎?”
江徽擰緊了眉頭,眸中深寒。
“你叫我什麽?”
他的拐杖輕點地,江徽越發覺得他像一個神經病,臉上掛著的笑容萬年不變,像是輸入程序的機器一樣,連彎起嘴角的弧度都始終一致。
“思來想去,我覺得你會更喜歡這個稱呼。”
他想起了什麽,頓了頓,笑意微斂,問道。
“那個野種是不是也是這樣叫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