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野鶴殺了人。

這是所有人都沒有料到的結局,也是她永遠都無法忘記的一幕。

江徽和孟靜嫻趕到現場時,他手裏握著一把刀,身上全都是血,臉上留下一條又深又長的疤痕,阿德也躺在一片血泊之中,嘴裏還死死地咬緊徐圖之的咽喉處,致死都不肯撒口。

徐圖之和柳茹歸都被他亂刀砍死了。

所有人都說他是精神病,甚至不惜將他送進精神病院被折磨,這麽多年了,他處處忍讓,為了奶奶忍辱負重,不去計較太多是是非非。

再後來,他又遇見了莊閑雲,她天真爛漫又純善,不管他滿身淤泥還是髒亂不堪,她都愛他。

慕野鶴什麽都不想要,什麽都不想爭,隻想守著她們好好度過一生。

可怎麽會有那麽多人都將他視做眼中釘?

他們都想要他痛苦。

慕野鶴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就因為他是強奸犯的兒子嗎?

奶奶和雲雲死了,他也失去了理智,逐漸墮落消沉。

他臥薪嚐膽,嚐試將他繩之以法,告慰他們在天之靈。

然而,結果呢?

精神疾病患者殺人不償命。

哈哈哈哈哈哈。

他都快笑出了眼淚,徐圖之鑽了這個空子。

他蟄伏這麽久,為的就是報複徐圖之和傷害過她們的人。

可是,江徽出現了。

她回來了,成功抑製住了他瘋長的痛苦和仇恨,上天又重新給了他一次機會,讓她再次回到他身邊。

他也想放過他們,但他們步步緊逼,以她為要挾。

慕野鶴像一頭徹底脫韁的野馬,四處橫衝直撞,但凡威脅到他們的人,他都要一並解決。

人一旦被逼急了,什麽事情都能幹得出來。

他已經失去了至親和摯愛,嚐過這種生不如死的滋味。

既然法律不處置,那就由他手刃仇人,告慰奶奶在天之靈。

都說他是精神病,那他幹脆就瘋一次,讓他們親眼看看他是如何發狂的。

徐圖之是被阿德活生生咬死的。

可他同時也留了一手。

柳茹歸向他跪地求饒,慕野鶴麵無表情,直接殺了她。

他已經調查清楚當年的真相,是這個女人將徐圖之引過來,目睹慘案。

可惜,遲了十年,也叫她逍遙快活了十年。

都該死。

他們都該死。

慕野鶴找不到江徽,他就先殺了他們。

他忍得實在是夠長的了。

壓抑的情緒終於走向失控的**。

江徽走進超市時,碰見了白庭,他笑著與她打招呼,兩人像昔日好友一樣,一起走了一段路,他提出請她吃飯,江徽沒理由推脫,答應了。

一頓飯下來,她不經意間瞥見他手上的戒指,江徽笑著道。

“恭喜啊。”

白庭疑惑地看了她一眼,順著她的視線這才明白過來,道了一聲謝。

“謝謝。”

“慕野鶴怎麽樣了?”

“都好。”

“這是第二年了吧。”

他突然歎息道。

“如果當年,他不那麽衝動就好了...”

即便這些假設都能成不了真,他還是忍不住去想。

萬一呢?

他等了這麽久,為什麽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出了問題。

可事實上,他們都心知肚明,慕野鶴過得太苦了,他已經忍到了極限。

他隻想要他們償命。

“沒關係,他做什麽我都接受。”

江徽平和的說出這句話。

殺了人又怎麽樣?

她愛他。

十年又怎麽樣?

她會等他。

更何況,他不是也等了自己十年嗎?

那就把這十年全都還回來。

白庭望著她,好像看到了某個人的身影,感慨道。

“你真像一個人。”

她知道他說的是誰,但江徽沒有點破。

她就是莊閑雲這件事,她已經閉口不言了。

也不打算和過去的人相認。

在江徽眼中,他們就是熟悉的陌生人,僅此而已。

“我先走了,祝你和你太太幸福。”

“你也是。”

白庭送她到門口,直到身影消失不見。

他才緩緩摘下了那枚戒指,丟進了垃圾桶裏,望著她離去的方向,眼淚瞬間濕了眼眶。

此前,江徽答應了古箐一件事。

她還記得,也開始兌換諾言。

江徽每日都要往精神病院趕,不辭勞苦照顧那邊的病患,她什麽髒活累活都做,洗衣服做飯掃地是基礎,有一些生活不能自理的四五十歲的人都需要她處理。

頭幾天,她根本忍受不了,古箐就磕著瓜子到她跟前說了一句“不行的話就走。”

但她頑固不化,任隔壁的王婆婆怎麽勸都沒有用。

王婆婆時而正常,時而瘋癲,更多時候是陷入睡眠中。

精神病院也被重新投資修繕,不再窮困潦倒,裏麵的病患也得到了更好的治療,同時,莊重石也被接到了這邊。

兩年過去,古箐的脾氣也不再那麽暴躁了,隻是經常拿著一條鞭子靜靜地發呆,像是在等一個人。

她不肯離開這裏,是有原因。

但她不肯說,誰都不肯說。

直到有一天,她喝醉了酒,江徽扶她進房間,她大喊大叫,又哭泣不止,口中念念有詞。

她說:“你說過會來接我的...你說過的...你說過的。”

聽到這句話,也就大抵明白了一些芝麻爛穀子的往事了。

莊重石和王婆婆平時不清醒時,經常吵架,逮著江徽就讓她來評理。

兩個人一人抱一條手臂,像兩個小孩一樣,爭執不休。

“徽徽啊,你說說看,明明就是小莊耍賴,小貓釣魚不是這樣走的...”

“什麽徽徽,她是雲雲,我女兒,你不要亂喊好不好?”

說完,又要去拉江徽,兩個人扯來扯去、吵來吵去,鬧得江徽頭疼。

“好啦,我就坐在一邊看你們下,當一次裁判,誰都不許耍賴。”

“好哦好哦!爸爸的寶貝女兒最棒!”

“走開,她叫徽徽,不叫寶貝女兒。”

“這是我女兒,不叫徽徽,叫雲雲,閑雲野鶴的閑雲,你會寫嗎?”

“我才九歲,不會。”

“好蠢啊,我十三歲,我教你啊。”

說完,莊重石在地上撿了一根枯枝,在黃土地上一筆一劃寫出了四個字。

閑雲野鶴。

江徽突然抬頭,望著天空。

大片白雲堆疊,孤鶴飛過頭頂,前麵有一方清潭,風吹過時,漾起一圈圈波紋。

慕野鶴。

我真的好想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