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閑雲雙手附後,快步走過去近看,還真是他。
慕野鶴。
不遠處,他彎著腰,揮舞著手裏的掃帚,正在店門口打掃衛生,此時的他已經換下了那身沾染血跡的校服。
慕野鶴外麵套著一件深色外套,顯得身子略微單薄,寒涼夜幕下將他襯得格外神秘,又好似與夜色融為一體,吸引旁人想要將他撕裂開來瞧一眼內裏的模樣。
莊閑雲剛想上去打個招呼,可又想起今天他凶巴巴的樣子,她就開始猶豫了。
不過...細想一下,她至少還幫了他把東西找回來了,而且她隻是去買塊橡皮而已,沒挨著他什麽。
想著,果然以此理由走過去了。
在進入門口時,慕野鶴立定原地,一記涼颼颼的眼神向她斜了過來,莊閑雲腦中警鈴作響,整顆心都提了起來,大氣不敢喘,生怕下一秒他就踢自己一腳。
可惜,他很快就又收回了視線,與她的想象根本搭不上邊。
莊閑雲輕拍了下胸口,強壯鎮定的走進去,在各個物架上掃視了遍。
找到橡皮擦後,從上麵拿了一塊,然後又四處逛了逛。
其實,買橡皮就是個幌子,原本的目的隻是出來透口氣的,但莊重石的警惕性很高,除了上學都很難一個人出來。
這一次,多虧她溜得快。
而現在,在看到慕野鶴後,她已經不是單純的想透口氣了。
在看到消毒水和棉簽那一欄後,莊閑雲腦海裏閃過一條傷痕累累的手臂,也不知出於何種心理,就都拿了一些。
她慢吞吞的移步來到收銀台前,此時慕野鶴也剛好掃完了垃圾,他放好掃帚和簸箕進來給她算錢結賬。
“一共十塊。”
慕野鶴聲音清冷,沒有絲毫情緒起伏,語氣像是在和一個陌生人說話。
他幫她把東西裝進了塑料袋裏,但莊閑雲並沒有接。
他真的不認識自己麽?
可為什麽...
好奇怪啊,在麵對他的時候,她心髒總是跳動的格外詭異,像一隻充滿了氣的氣球在不停膨脹。
慕野鶴又遞了遞,莊閑雲這從緩緩的接了過來。
她還追問道:“慕野鶴,你真的不認識我嗎?”
“...”
回答她的是一陣無聲沉默。
莊閑雲不甘心,也並不想放棄,她一定要弄清楚!
情急之下,兩人隔著一張櫃台,她拉住他的手臂,秀氣的眉頭也微微擰了擰。
“我好像真的在哪裏見過你,你能不能再想想?”
她說完,慕野鶴反手扣住她的手腕,力道重得她皺眉,而他眼底充斥著一片濃烈的不耐煩,看得人發慌。
“有完沒完?”
語畢,他甩開她的手腕,莊閑雲踉蹌著退了幾步。
“對不起,可是...”
話還沒來得及說完,砰的一聲巨響打破了兩人之間的對話,情形驟然變得驚慌起來。
應聲而下的是一塊玻璃被砸落地的響動,莊閑雲看了過去,第一想起的是四個字。
來者不善。
幾個光著膀子、染著紅毛的人咬著一根狗尾巴草,身後的幾個人拿著棍子大搖大擺的進來,他們目露凶狠,看上去很不好惹。
莊閑雲忽然想起來了,他們好像就是早上在巷子裏打架的那些人。
而現在,找上了慕野鶴。
怪不得,他今天到學校時,全身都是血,身上沒一塊好地方。
是被他們給打了?
“野種還挺有點本事啊。”
領頭人笑著,打量了一下不大不小的店麵。
然而,即便看到他們進來了,慕野鶴絲毫沒有露出一點點的慌亂緊張與怯弱,反而很是鎮定自若。
這種感覺就像是這種場麵他已經司空見慣了。
這一刻,莊閑雲突然很想知道,在慕野鶴的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
為什麽會淪落到撿瓶子賣錢的地步?
為什麽會被這些人追著打?
為什麽每次看旁人的眼神都隱藏著極大的敵意與狠戾?
在他的身上,貌似發生過什麽讓人不可思議的事情。
不論是什麽,對於莊閑雲來說都很想要去了解。
不僅僅隻是因為她心底的那種怪異心理。
“張俊明。”他扔下手裏的抹布,毫無波瀾的問:“砸玻璃算是怎麽?”
張俊明吐掉叼著的狗尾巴草,頑劣的笑掛在惡心的嘴臉上。
“還能怎麽。”
語氣十分欠揍。
“老子今天心情不爽,找你來樂嗬樂嗬啊。”
“不行。”
張俊明說完,緊接著傳來一個嬌柔的聲音,轉過頭看過去,便看見小姑娘一個人站在那,眼神堅定清澈。
“你誰啊?”
被打斷了,張俊明很是不悅,即便對方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姑娘,惹到了他他就不會放過。
小姑娘走了過去,嬌弱的身軀堪堪擋住了慕野鶴的視線,慕野鶴盯著小姑娘的後腦勺,依舊沒有什麽情緒起伏。
甚至,他還覺得她十分不自量力。
“你們不能找慕野鶴麻煩。”
莊閑雲低聲軟語,卻並不顯懦弱。
她這句話引得他們抱腹大笑,在那些人眼中,這根本就是一個笑話。
“哈,野種,你哪裏哄騙來的小女孩,竟然會為你賣命。”
從小到大,從來沒有一個人會站出來為慕野鶴說話,因為他活該啊。
就算有的人覺得他可憐,最多也隻是冷眼旁觀,扼腕歎息罷了。
又有誰會真正的站出來?
所以,張俊明覺得有些稀奇。
莊閑雲還想和他對峙來著,卻被身後的人一把給推遠了。
“與旁人無關。”他冷聲道,對她說,“別他媽再多管閑事。”
他是真的打心底覺得她很煩,一整天都糾纏著自己,追問一些奇怪的話。
施舍嗎?
嗬。
他見得多了。
這沒用的玩意他需要嗎?
“別啊。”張俊明盯著可憐兮兮的小姑娘看,“我覺得還挺有意思的。”
“你想玩?”
見張俊明目標轉移,他說道。
“那你和你的兄弟們慢慢玩,我要關店了。”
聞言,莊閑雲瞪大了雙眼,不敢相信的看著他。
這句話他講得毫無負擔和罪惡感,倒顯得如此冷漠無情。
他說完,當場收拾東西想要走人。
莊閑雲手腳冰涼,立在原地不敢動彈。
慕野鶴...他真的要丟下自己不管了麽?
好歹同學一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