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天光幽暗。

我知道,我跟他沒有後續了。

書房裏的協議書他埋的很深,可我看過,是簽了字的。

那天他手腕不夠靈活,一氣之下想簽,沒成。

可現在他手好了,在他冷靜之後,他還是選擇了簽字。

他的心裏有分明的決定,無論是因為徐娩,或者隻是單純對我失望。

都無所謂了。

逼仄的車廂氣氛沉悶,我迫不得已打開窗戶透氣。

也不知道時間停格了多久,忽然間有氣流湧動,我們隨著車流又開始緩緩向前。

陸應川沒有回我。

他看上去也很平靜,那些戾氣逐漸消散,如今燈影打在他專注的臉上,似乎心無旁騖,隻是在開車。

直到回家。

他走在前麵,將玄關大燈打開,然後撐開半扇門,回頭望我,“什麽時候看到的?”

我一愣。

其實沒弄懂他問的什麽。

此刻我心裏想的仍是他跟徐娩的事,且由此引發的不滿跟爭吵,於是不假思索的,“中午,我去你辦公室找你,當時你在打電話,我想等一等,結果徐娩就跟著來了。”

感應燈亮起,他沒在客廳停留,直接往樓上走去。

我也跟著上樓,然後我兩不約而同在各自的房間門口停下。

他在書房,我在臥室,可誰也沒有下一步動作。

陸應川若有所思,好像在回憶當時情況,而後眉眼斂起,冷凝我,“都聽到了?”

“嗯。”

他撇開視線,“也沒什麽不能聽的。”

現在回憶也確實還好,畢竟當時他對徐娩的態度算不得過界,隻是那種暗示性的話語都在情緒裏,要是拿出來質問又顯得我過激。

“嗯,聽不聽的也不重要。”我回懟道。

卻見他眼皮都懶得抬一下,隻管敲了敲書房的門,“我問你,什麽時候看到的?”

我這才反應過來,他問的其實是協議書的事。

“有天早上。”他不在的時候我慣性會整理下房間,以免保潔來時把重要的東西露在外麵。

“好。”他似乎也沒太在意我的回答。

隻是側身,手握上門柄。

好?

我疑惑的瞬間,他的身影已經沒入漆黑的屋。

接著是門帶上的聲音。

那句好,是答應我了吧?

雖是我一直以來等待的答案,可真的得到它時,我也談不上多歡喜。

甚至有種說不出來的空洞感。

凝視著那扇門,我起初激**翻湧的情緒全部下沉,沒了任何反應。

我說,到此為止。

他給了回複,好。

皆大歡喜。

可我回到臥室,卻悶頭在**大哭了一場。

以至於第二天早起時眼睛還很紅腫。

早上離開時,他已經不在家裏,我去到書房,發現那份協議書也被帶走。

大概他要帶去給律師跟財務看看吧,雖然簽了字,但是真到分家時麻煩事肯定很多。

到了這個份上,我自然不會去催他。

隻是下班後,在家裏很耐心的等。

大概十點多他才回來,今日算早,他氣色看著不錯,一切尋常。

我擺出笑意,“回來了。”

和他能夠這樣平和的分開已經是我意料之外,大家好聚好散,用不著擺出臭臉。

大約他也是這樣想的,竟也配合,唇角勾笑,“還沒睡?”

“在等你,”我頓了頓,盡量用不那麽急促的語氣道,“今早我看到你把它拿走了。”

他當然知道我說的是什麽。

“嗯。”如我所料,“拿給律師看看,準備下。”

“也是的,清算很麻煩。”我們兩沒有婚前財產公證,要分開確實名堂太多。

不過裴靜榕也是專業的,該要的沒手軟,倒也沒貪心。

我當時隻求速戰速決,這次離婚對他來說有點肉痛,但談不上大出血。

“等我就為了問這個,”他漫不經心換下外套,“你很急嗎?”

“不急不急,”我甚至貼心的給他倒了杯溫水,遞過去,“就問問看你什麽時候有時間,這件事倉促,還有些東西要商量。”

比如怎麽麵對父母?對外怎樣解釋?

太多內容了。

而在這之前我們各自有過些讓外人不看好的點,比如他跟徐娩,比如肖哲為我,如果離了,這兩人肯定也會被牽扯進漩渦。

可我希望肖哲別做了冤大頭。

加上我有了孩子,也不希望以後活在人家的議論裏。

“嗯,那些事我也在想。”陸應川果然是理智的,我能想到的他自然也能。

聽他這麽說我便放心,甚至覺得跟他搭檔還真是不錯。

大家一起奔著一個方向時,有他真的會省力很多。

“那有空我們再討論下?”我試探道。

連著兩日不曾休息,其實我也熬的很累。

陸應川大概同樣如此,於是舒展胳膊,抬腳上樓,“明天我在家。”

那就是明天聊了?

可是——明天不正是前世我跟他爭執流產的日子嗎?

我心頭忽然咯噔!

“陸應川!”嘴巴比腦子更快,我直接開口喊他。

那股氣勢很急,叫他身形定格的也很突然,然後轉頭,眉眼氤氳一點不快。

他肯定以為我要跟他吵架。

“其實不急的,”我慌忙換上笑意,“要不後天?後天還是周末呢。”

總之,明天是我的禁忌,我希望自己最好窩在家裏一天什麽人都別見,什麽話都別說!

可天意弄人,陸應川有點兒不耐煩我無緣由的變化,“明天你有事?”

“沒有。”我老實道。

他便斂眸,“明晚我要出差,你想等我回來再聊?”

“你要去多久?”恐怕還是隔壁市那個工程。

陸應川表情古怪的看我,“不確定。”

見我猶豫,他揚起眼尾,“後悔了,薑泠?”

當然不是!

我受不得他那種挑釁的眼神,同時也怕拖久了節外生枝,便心一橫,“好,那就明天。”

他瞥我一眼,冷淡的回房。

而我站在樓梯上,忍不住再次將視線投向玄關外的台階。

我點開手機,屏幕的背景就是天氣預報顯示。

京州,明日大到暴雨,雷電預警。

不好的天氣,會發生不詳的事嗎?

我一顆心緊了緊,本能的捂住小腹。

也或許是我敏感,明明現在可導致跟前世一樣事故的因素都沒有,但我仍感覺哪裏不對。

就像是向來很靈驗的第六感,我直覺,明天還會有事發生。